《汉书》研读49:汉哀帝纪(二)
公元前5年春三月,汉哀帝裁撤大司空,恢复御史大夫。夏四月,汉哀帝下诏书说:“汉家的制度,对天子至亲要封号来显示尊贵,所以定陶恭皇的谥号不应当再这样称呼。尊奉恭皇太后为帝太太后,称为永信宫;恭皇后为帝太后,称为中安宫。在京师建立恭皇庙,大赦天下刑徒。”汉哀帝裁撤州牧,恢复刺史。
六月庚申日,帝太后丁氏去世。汉哀帝说:“朕听说夫妇一体。《诗经》中说:‘谷则异室,死则同穴。’当年季武子的寝陵修成后,他妻子杜氏之殡还在西阶下,子孙们请求合葬后得到准许。附葬之礼,从周朝兴起。《论语》中:‘郁郁乎文哉!吾从周。’孝子侍奉亡者应当如同生者。应当为帝太后修筑恭皇后之园。”
汉哀帝安葬丁太后于定陶,调集陈留、济阴及邻近郡国五万人开挖陵墓进行覆土。
待诏夏贺良等人说,赤精子有谶语,汉家历经中运后要衰落,应当再次受命于天,应当改元、易号。汉哀帝下诏书说:“汉朝兴起已经有二百年了,历经多次开元。皇天降临保佑我这不才之人,汉国再次获得受命之符,朕大德虽然不够,却怎敢不从!大凡基事接受元命,必定要和天下人改制自新,宣布大赦天下,以建平二年为太初元年,号称为陈圣刘太平皇帝,漏刻以一百二十为度。”
七月,汉哀帝把渭城西北原上永陵亭部作为初陵,下令不用迁徙郡国百姓,以便让百姓自安。
八月,汉哀帝下诏书说:“待诏夏贺良等人建议改元、易号,增加漏刻,认为这样可以永远安定国家。朕误听夏贺良等人的话,希望借此使海内获福,最后却没有什么福瑞降临。这些都违经背古,不合时宜。六月甲子日发出的诏书,除去赦免令外全部废除。夏贺良等人反道惑众,逮捕交给有关部门审理。”夏贺良等人全部被杀。
丞相朱博、御史大夫赵玄、孔乡侯傅晏被判处有罪,朱博自杀,赵玄减死二等论罪,傅晏削夺掉四分之一食邑,其事记载在《朱博传》中。
公元前4年春正月,汉哀帝封广德夷王的弟弟刘广汉为广平王。癸卯日,帝太太后居住的桂宫正殿发生火灾。三月己酉日,丞相平当去世。有颗彗星出现在河鼓星区。夏六月,汉哀帝封鲁顷王子的儿子、乡侯刘闵为王。冬十一月壬子日,汉哀帝恢复甘泉泰畤、汾阴后土祠,裁撤南、北郊祭祀。东平王刘云、刘云的王后谒、安成恭侯夫人放等人犯罪,刘云自杀,谒和放被斩杀弃市。
公元前3年春大旱。关东百姓流传西王母很灵验,很多人经历郡国,西入关到达长安。这些百姓又聚集起来祭祀西王母,有的在夜间手持火把爬上屋顶,击鼓呼号很是惊恐。二月,汉哀帝封帝太太后的堂弟、侍中傅商为汝昌侯,太后的同母兄弟儿子、侍中郑业为阳信侯。三月,侍中驸马都尉董贤、光禄大夫息夫躬、南阳太守孙宠都因为告发东平王刘云被封为列侯,其事记载在《董贤传》中。
夏五月,汉哀帝赏赐中两千石直到六百石官员和天下男子爵位。六月,汉哀帝尊奉帝太太后为皇太太后。秋八月,恭皇陵园北门发生火灾。冬,汉哀帝诏令将军、中两千石官员举荐熟悉兵法并且有大思路的人员。
公元前2年公春正月辛丑朔日,发生日食。汉哀帝下诏书说:“朕幸获保全宗庙,资质不明不敏,宿夜忧劳,没有一刻敢宁息。但现在阴阳不调,百姓不足,也不知道究竟过错在哪里。我已经多次敕令公卿,希望大家励精图治。至今有关部门在执法中,仍然没有贯彻落实,有的崇尚暴虐,假借公权势力获得名利,温良宽柔的做法陷于毁灭。所以才导致残贼弥长,和睦日衰,百姓愁怨,不知道如何安身立命。前者正月朔日发生日食,其过错并不遥远,其实都在我一人。公卿大夫要勉励率领百官,征用贤士仁人,罢黜远离残贼,以便能定国安民。大家要直陈朕的过失,不要有所隐讳。现在命令将军、列侯、中两千石官员举荐贤良方正能直言者各一人,宣布大赦天下。”
丁巳日,皇太太后傅氏去世。三月,丞相王嘉有罪,被逮捕入狱处死。秋九月,大司马、骠骑将军丁明被免职。汉元帝庙的殿门铜龟蛇及门铺第一次发出声响。
公元前1年春正月,匈奴单于和乌孙大昆弥到长安朝拜。二月归国,单于很不高兴,其事记载在《匈奴传》中。
夏四月壬辰晦日,发生日食。五月,汉哀帝重新调整三公官职:大司马、卫将军董贤担任大司马,丞相孔光担任大司徒,御史大夫彭宣担任大司空,封为长平侯。同时调整司直、司隶,创立司寇等职,事情没有最后确定。
六月戊午日,汉哀帝在未央宫中去世。秋九月壬寅日,汉哀帝被安葬在义陵。
赞曰:汉哀帝从藩王入宫充当太子,他文辞博敏,幼年就有善闻。他目睹了汉成帝时期爵禄归于王家,权柄逐步外移的情况,所以效仿汉武帝和汉宣帝的做法,临朝掌权后多次诛杀大臣,想要树立加强君主威仪。他生性不喜欢声色,有时只是观看手持角力的武戏。他继位时就已经身患瘘痹病,以后逐渐加重,仅仅当了六年皇帝就去世了。真是太可惜了!
黄其军
作于2021年5月2日(古历辛丑年三月廿一)
汉哀帝纪(一)
汉哀帝(一)
汉成帝纪(四)
汉成帝纪(三)
汉成帝纪(二)
宣帝即位,由武帝正统兴,故立三年,尊孝武庙为世宗,行所巡狩郡国皆立庙。告祠世宗庙日,有白鹤集后庭。以立世宗庙告祠孝昭寝,有雁五色集殿前。西河筑世宗庙,神光兴於殿旁,有鸟如白鹤,前赤后青。神光又兴於房中,如烛状。广川国世宗庙殿上有钟音,门户大开,夜有光,殿上尽明。上乃下诏赦天下。
时,大将军霍光辅政,上共己正南面,非宗庙之祀不出。十二年,乃下诏曰“盖闻天子尊事天地,修祀山川,古今通礼也。间者,上帝之祠阙而不亲十有馀年,朕甚惧焉。朕亲饬躬齐戒,亲泰祀,为百姓蒙嘉气、获丰年焉”
明年正月,上始幸甘泉,郊见泰畤,数有美祥。修武帝故事,盛车服,敬齐祠之礼,颇作诗歌。
其三月,幸河东,祠后土,有神爵集,改元为神爵。制诏太常“夫江海,百川之大者也,今阙焉无祠。其令祠官以礼为岁事,以四时祠江海雒水,祈为天下丰年焉”自是五岳、四渎皆有常礼。东岳泰山於博,中岳泰室於嵩高,南岳灊山於用於灊,西岳华山於华阴,北岳常山於上曲阳,河於临晋,江於江都,淮於平氏,济於临邑界中,皆使者持节侍祠。唯泰山与河岁五祠,江水四,余皆一祷而三祠云。
时,南郡获白虎,献其皮、牙、爪,上为立祠。又以方士言,为随侯、剑宝、玉宝璧、周康宝鼎立四祠於未央宫中。又祠太室山於即墨,三户山於下密,祠天封苑火井於鸿门。又立岁星、辰星、太白、荧惑、南斗祠於长安城旁。又祠参山八神於曲城,蓬山石杜、石鼓於临朐,之罘山於腄,成山於不夜,莱山於黄。成山祠日,莱山祠月。又祠四时於琅邪,蚩尤於寿良。京师近县,鄠则有劳谷、五床山、日、月、五帝、仙人、玉女祠。云阳有径路神祠,祭休屠王也。又立五龙山仙人祠及黄帝、天神帝、原水凡四祠於肤施。
或言益州有金马、碧鸡之神,可醮祭而致,於是谴谏大夫王褒使持节而求之。
大夫刘更生献淮南枕中洪宝、苑秘之方,令尚方铸作。事不验,更生坐论。京兆尹张敞上疏谏门“愿明主时忘车马之好,斥远方士之虚语,游心帝王之术,太平庶几可兴也”后尚方待诏皆罢。
是时,美阳得鼎,献之。下有司议,多以为宜荐见宗庙,如元鼎时故事。张敞好古文字,桉鼎铭勒而上议曰“臣闻周祖始乎后稷,后稷封於斄,公刘发迹於豳,大王建国於支阝、梁,文、武兴於丰、镐。由此言之,则支阝、梁、丰、镐之间周旧居也,固宜有宗庙、坛场祭祀之臧。今鼎出於支阝东,中有刻书曰:王命尸臣官此栒邑,赐尔旂鸾、黼黻、雕戈。尸臣拜手稽首曰:敢对扬天子丕显休命。臣愚不足以迹古文,窃以传记言之,此鼎殆周之所以褒赐大臣,大臣子孙刻铭其先功,臧之於宫庙也。昔宝鼎之出於汾脽也,河东太守以闻,诏曰“朕巡祭后土,祈为百姓蒙丰年,今谷口兼未报,鼎焉为出哉。博问耆老,意旧藏与,诚欲考得事实也。有司验脽上非旧臧处,鼎大八尺一寸,高三尺六寸,殊异於众鼎。今此鼎细小,又有款识,不宜荐见於宗庙”制曰“京兆尹议是”
上自幸河东之明年正月,凤凰集礻殳祤,於所集处得玉宝,起步寿宫,乃下诏赦天下。后间岁,凤凰、神爵、甘露降集京师,赦天下。其冬,凤凰集上林,乃作凤凰殿,以答嘉瑞。明年正月复幸甘泉,郊泰畤,改元曰五凤。明年,幸雍祠五畤。其明年春,幸河东,祠后土,赦天下。后间岁,改元为甘露。正月,上幸甘泉,郊泰畤。其夏,黄龙见新丰。建章、未央、长乐宫钟虚铜人皆生长,长一寸所,时以为美祥。后间岁正月,上郊泰畤,因朝单于於甘泉宫。后间岁,改元为黄龙。正月,复幸甘泉,郊泰畤,又朝单于於甘泉宫。至冬而崩。凤凰下郡国凡五十馀所。
元帝即位,遵旧仪,间岁正月,一幸甘泉郊泰畤,又东至河东祠后土,西至雍祠五畤。凡五奉泰畤、后土之祠。亦施恩泽,时所过毋出田租,赐百户牛、酒,或赐爵,赦罪人。
元帝好儒,贡禹、韦玄成、匡衡等相继为公卿。禹建言汉家宗庙祭祀多不应古礼,上是其言。后韦玄成为丞相,议罢郡国庙,自太上皇、孝惠诸园寝庙皆罢。后元帝寝疾,梦神灵谴罢诸庙祠,上遂复焉。后或罢或复,至哀、平不定。语在《韦玄成传》。
成帝初即位,丞相衡、御史大夫谭奏言“帝王之事莫大乎承天之序,承天之序莫重於郊祀,故圣王尽心极虑以建其制。祭天於南郊,就阳之义也。瘗地於北郊,即阴之象也。天之於天子也,因其所都而各飨焉。往者,孝武皇帝居甘泉宫,即於云阳立泰畤,祭於宫南。今行常幸长安,郊见皇天,反北之泰阴,祠后土,反东之少阳,事与古制殊。又至云阳,行溪谷中,厄陕且百里,汾阴则渡大川,有风波舟楫之危,皆非圣主所宜数乘,郡、县治道共张,吏民困苦,百官烦费。劳所保之民,行危险之地,难以奉神灵而祈福祐,殆未合於承天子民之意。昔者周文、武郊於丰、镐,成王郊於雒邑。由此观之,天随王者所居而飨之,可见也。甘泉泰畤、河东后土之祠宜可徙置长安,合於古帝王。愿与群臣议定”奏可。大司马车骑将军许嘉等八人以为:所以从来久远,宜如故。右将军王商、博士师丹、议郎翟方进等五十人以为:《礼记》曰“燔柴於太坛,祭天也。瘗薶於大折,祭地也”兆於南郊,所以定天位也。祭地於大折,在北郊,就阴位也。郊外各在圣王所都之南、北。《书》曰“越三日丁巳,用牲於郊,牛二”周公加牲,告徙新邑,定郊礼於雒。明王圣主,事天明,事地察。天地明察,神明章矣。天地以王者为主,故圣王制祭天地之礼必於国郊。长安,圣主之居,皇天所观视也。甘泉、河东之祠非神灵所飨,宜徙就正阳、大阴之处。违俗复古,循圣制,定天位,如礼便。於是衡、谭奏议曰“陛下圣德,怱明上通承天之大,典览群下,使务悉心尽虑,议郊祀之处,天下幸甚。臣闻广谋从众,则合於天心,故《洪范》曰三人占,则从二人言,言少从多之义也。论当往古,宜於万民,则依而从之。违道寡与,则废而不行。今议者五十八人,其五十人言当徙之义,皆著於经传,同於上世,便於吏民。八人不案经艺考古制,而以为不宜,无法之议,难以定吉凶。《太誓》曰:正稽古立功立事,可以永年,丕天之大律。《诗》曰毋曰高高在上,陟降厥士,日监在兹,言天之日监王者之处也。又曰乃眷西顾,此维予宅,言天以文王之都为居也。宜於长安定南、北郊,为万世基”天子从之。
德宽厚,好施生,每行京兆尹事,多所平反罪人。家产过百万,则以振昆弟宾客食饮,曰“富,民之怨也”立十一年,子向坐铸伪黄金,当伏法,德上书讼罪。会薨,大鸿胪奏德讼子罪,失大臣体,不宜赐谥、置嗣。制曰“赐谥缪侯,为置嗣”传至孙庆忌,复为宗正、太常。薨,子岑嗣,为诸曹中郎将,列校尉,至太常。薨,传子,至王莽败,乃绝。
向字子政,本名更生。年十二,以父德任为辇郎。既冠,以行修饬擢为谏大夫。是时,宣帝循武帝故事,招选名儒俊材置左右。更生以通达能属文辞,与王褒、张子侨等并进对,献赋颂凡数十篇。上复兴神仙方术之事,而淮南有《枕中鸿宝苑秘书》。书言神仙使鬼物为金之术,及邹衍重道延命方,世人莫见,而更生父德武帝时治淮南狱得其书。更生幼而读诵,以为奇,献之,言黄金可成。上令典尚方铸作事,费甚多,方不验。上乃下更生吏,吏劾更生铸伪黄金,系当死。更生兄阳城侯安民上书,入国户半,赎更生罪。上亦奇其材,得逾冬减死论。会初立《谷梁春秋》,征更生受《谷梁》,讲论《五经》於石渠。复拜为郎中给事黄门,迁散骑、谏大夫、给事中。
元帝初即位,太傅萧望之为前将军,少傅周堪为诸吏光禄大夫,皆领尚书事,甚见尊任,更生年少於望之、堪,然二人重之,荐更生宗室忠直,明经有行,擢为散骑、宗正给事中,与侍中金敞拾遗於左右。四人同心辅政,患苦外戚许、史在位放纵,而中书宦官弘恭、石显弄权。望之、堪、更生议,欲白罢退之。未白而语泄,遂为许、史及恭、显所谮诉,堪、更生下狱,及望之皆免官。语在《望之传》。其春地震,夏,客星见昴、卷舌间。上感悟,下诏赐望之爵关内侯,奉朝请。秋,征堪、向,欲以为谏大夫,恭、显白皆为中郎。冬,地复震。时恭、显、许、史子弟侍中诸曹,皆侧目於望之等,更生惧焉,乃使其外亲上变事,言:
窃闻故前将军萧望之等,皆忠正无私,欲致大治,忤於贵戚尚书。今道路人闻望之等复进,以为且复见毁谗,必曰尝有过之臣不宜复用,是大不然。臣闻春秋地震,为在位执政太盛也,不为三独夫动,亦已明矣。且往者高皇帝时,季布有罪,至於夷灭,后赦以为将军,高后、孝文之间卒为名臣。孝武帝时,儿宽有重罪系,按道侯韩说谏曰“前吾丘寿王死,陛下至今恨之。今杀宽,后将复大恨矣”上感其言,遂贳宽,复用之,位至御史大夫,御史大夫未有及宽者也。又董仲舒坐私为灾异书,主父偃取奏之,下吏,罪至不道,幸蒙不诛,复为太中大夫、胶西相,以老病免归。汉有所欲兴,常有诏问。仲舒为世儒宗,定议有益天下。孝宣皇帝时,夏侯胜坐诽谤系狱三年,免为庶人。宣帝复用胜,至长信少府、太子太傅,名敢直言,天下美之。若乃群臣,多此比类,难一二记。有过之臣,无负国家,有益天下,此四臣者,足以观矣。
前弘恭奏望之等狱决,三月,地大震。恭移病出,后复视事,天阴雨雪。由是言之,地动殆为恭等。
臣愚以为宜退恭、显以章蔽善之罚,进望之等以通贤者之路。如此,太平之门开,灾异之原塞矣。
书奏,恭、显疑其更生所为,白请考奸诈。辞果服,遂逮更生系狱,下太傅韦玄成、谏大夫贡禹,与廷尉杂考。劾更生前为九卿,坐与望之、堪谋排车骑将军高、许、史氏侍中者,毁离亲戚,欲退去之,而独专权。为臣不忠,幸不伏诛,复蒙恩征用,不悔前过,而教令人言变事,诬罔不道。更生坐免为庶人。而望之亦坐使子上书自冤前事,恭、显白令诣狱置对。望之自杀。天子甚悼恨之,乃擢周堪为光禄勋,堪弟子张猛光禄大夫、给事中,大见信任。恭、显惮之,数谮毁焉。更生见堪、猛在位,几已得复进,惧其倾危,乃上封事谏曰:
臣前幸得以骨肉备九卿,奉法不谨,乃复蒙恩。窃见灾异并起,天地失常,征表为国。欲终不言,念忠臣虽在甽亩,犹不忘君,忄卷々之义也。况重以骨肉之亲,又加以旧恩未报乎。欲竭愚诚,又恐越职,然惟二恩未报,忠臣之义,一杼愚意,退就农亩,死无所恨。
臣闻舜命九官,济济相让,和之至也。众贤和於朝,则万物和於野。故箫《韶》九成,而凤皇来仪。击石拊石,百兽率舞。四海之内,靡不和宁。及至周文,开墓西郊,杂遝众贤,罔不肃和,崇推让之风,以销分争之讼。文王既没,周公思慕,歌咏文王之德,其《诗》曰“於穆清庙,肃雍显相。济济多士,秉文之德”当此之时,武王、周公继政,朝臣和於内,万国欢於外,故尽得其欢心,以事其先祖。其《诗》曰“有来雍雍,至止肃肃,相维辟公,天子穆穆”言四方皆以和来也。诸侯和於下,天应报於上,故《周颂》曰“降福穰穰”,又曰“饴我釐麰”,釐麰,麦也,始自天降。此皆以和致和,获天助也。
於是淮阳王钦免冠稽首谢曰“奉藩无状,过恶暴列,陛下不忍致法,加大恩,遣使者申谕道术守藩之义。伏念博罪恶尤深,当伏重诛。臣钦愿悉心自新,奉承诏策。顿首死罪”
京房及博兄弟三人皆弃市,妻子徙边。
至成帝即位,以淮阳王属为叔父,敬宠之,异於它国。王上书自陈舅张博时事,颇为石显等所侵,因为博家属徙者求还。丞相、御史复劾钦“前与博相遗私书,指意非诸侯王所宜,蒙恩勿治,事在赦前。不悔过而复称引,自以为直,失藩臣礼,不敬”上加恩,许王还徙者。
三十六年薨。子文王玄嗣,二十六年薨。子縯嗣,王莽时绝。
楚孝王嚣,甘露二年立为定陶王,三年徙楚,成帝河平中入朝,时被疾,天子闵之,下诏曰“盖闻天地之性人为贵,人之行莫大於孝。楚王嚣素行孝顺仁慈,之国以来二十馀年,孅介之过未尝闻,朕甚嘉之。今乃遭命,离於恶疾,夫子所痛,曰:蔑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朕甚闵焉。夫行纯茂而不显异,则有国者将何勖哉。《书》不云乎。用德章厥善。今王朝正月,诏与子男一人俱,其以广戚县户四千三百封其子勋为广戚侯”明年,嚣薨。子怀王文嗣,一年薨,无子,绝。明年,成帝复立文弟平陆侯衍,是为思王。二十一年薨,子纡嗣,王莽时绝。
初,成帝时又立纡弟景为定陶王。广戚侯勋薨,谥曰炀侯,子显嗣。平帝崩,无子,王莽立显子婴为孺子,奉平帝后。莽篡位,以婴为定安公。汉既诛莽,更始时婴在长安,平陵方望等颇知天文,以为更始必败,婴本统当立者也,共起兵将婴至临泾,立为天子。更始遣丞相李松击破杀婴云。
东平思王宇,甘露二年立。元帝即位,就国。壮大,通奸犯法,上以至亲贳弗罪,傅相连坐。
久之,事太后,内不相得,太后上书言之,求守杜陵园。上於是遣太中大夫张子蟜奉玺书敕谕之,曰“皇帝问东平王。盖闻亲亲之恩莫重於孝,尊尊之义莫大於忠,故诸侯在位不骄以致孝道,制节谨度以冀天子,然后富贵不离於身,而社稷可保。今闻王自修有阙,本朝不和,流言纷纷,谤自内兴,朕甚僭焉,为王惧之。《诗》不云乎。毋念尔祖,述修厥德,永言配命,自求多福。朕惟王之春秋方刚,忽於道德,意有所移,忠言未纳,故临遣太中大夫子蟜谕王朕意。孔子曰:过而不改,是谓过矣。王其深惟孰思之,无违朕意”
又特以玺书赐王太后,曰“皇帝使诸吏宦者令承问东平王太后。朕有闻,王太后少加意焉。夫福善之门莫美於和睦,患咎之首莫大於内离。今东平王出襁褓之中而托於南面之位,以年齿方刚,涉学日寡,骜忽臣下,不自它於太后,以是之间,能无失礼义者,其唯圣人乎。传曰:父为子隐,直在其中矣。王太后明察此意,不可不详。闺门之内,母子之间,同气异息,骨肉之恩,岂可忽哉。岂可忽哉。昔周公戒伯禽曰:故旧无大故,则不可弃也,毋求备於一人。夫以故旧之恩,犹忍小恶,而况此乎。已遣使者谕王,王既悔过服罪,太后宽忍以贳之,后宜不敢。王太后强餐,止思念,慎疾自爱”
字惭俱,因使者顿首谢死罪,愿洒心自改。诏书又敕傅相曰“夫人之性皆有五常,及其少长,耳目牵於耆欲,故五常销而邪心作,情乱其性,利胜其义,而不失厥家者,未之有也。今王富於春秋,气力勇武,获师傅之教浅,加以少所闻见,自今以来,非《五经》之正术,敢以游猎非礼道王者,辄以名闻”
宇立二十年,元帝崩。宇谓中谒者信等曰“汉大臣议天子少弱,未能治天下,以为我知文法,建欲使我辅佐天子。我见尚书晨夜极苦,使我为之,不能也。今暑热,县官年少,持服恐无处所,我危得之”比至下,宇凡三哭,饮酒食肉,妻妾不离侧。又姬朐臑故亲幸,后疏远,数叹息呼天。宇闻,斥朐臑为家人子,扫除永巷,数笞击之。朐臑私疏宇过失,数令家告之。宇觉知,绞杀朐臑。有司奏请逮捕,有诏削樊、亢父二县。后三岁,天子诏有司曰“盖闻仁以亲亲,古之道也。前东平王有阙,有司请废,朕不忍。又请削,朕不敢专。惟王之至亲,未尝忘於心。今闻王改行自新,尊修经术,亲近仁人,非法之求,不以奸吏,朕甚嘉焉。传不云乎。朝过夕改,君子与之。其复前所削县如故”
后年来朝,上疏求诸子及《太史公书》,上以问大将军王凤,对曰“臣闻诸侯朝聘,考文章,正法度,非礼不言。今东平王幸得来朝,不思制节谨度,以防危失,而求诸书,非朝聘之义也。诸子书或反经术,非圣人。或明鬼神,信物怪。《太史公书》有战国纵横权谲之谋,汉兴之初谋臣奇策,天官灾异,地形厄塞:皆不宜在诸侯王。不可予。不许之辞宜曰:《五经》圣人所制,万事靡不毕载。王审乐道,傅相皆儒者,旦夕讲诵,足以正身虞意。夫小辩破义,小道不通,致远恐泥,皆不足以留意。诸益於经术者,不爱於王。”对奏,天子如凤言,遂不与。
缓少为郎,本始中以校尉从蒲类将军击匈奴,还为谏大夫,迁上谷都尉,雁门太守。父延年薨,征视丧事,拜为太常,治诸陵县,每冬月封具狱日,常去酒省食,官属称其有恩。元帝初即位,谷贵民流,永光中西羌反,缓辄上书入钱、谷以助用,前后数百万。
缓六弟,五人至大官,少弟熊历五郡二千石、三州牧刺史,有能名,唯中弟钦官不至而最知名。
钦字子夏,少好经书,家富而目偏盲,故不好为吏。茂陵杜邺与钦同姓字,俱以材能称京师,故衣冠谓钦为“盲杜子夏”以相别。钦恶以疾见诋,乃为小冠,高广财二寸,由是京师更谓钦为“小冠杜子夏”,而邺为“大冠杜子夏”云。
时,帝舅大将军王凤以外戚辅政,求贤知自助。凤父顷侯禁与钦兄缓相善,故凤深知钦能,奏请钦为大将军军武库令。职闲无事,钦所好也。
钦为人深博有谋。自上为太子时,以好色闻,及即位,皇太后诏采良家女。钦因是说大将军凤曰“礼壹娶九女,所以极阳数,广嗣重祖也。必乡举求窈窕,不问华色,所以助德理内也。娣侄虽缺不复补,所以养寿塞争也。故后妃有贞淑之行,则胤嗣有贤圣之君。制度有威仪之节,则人君有寿考之福。废而不由,则女德不厌。女德不厌,则寿命不究於高年。《书》云:或四三年,言失欲之生害也。男子五十,好色未衰。妇人四十,容貌改前。以改前之容侍於未衰之年,而不以礼为制,则其原不可救而后徕异态。后徕异态,则正后自疑而支庶有间适之心。是以晋献被纳谗之谤,申生蒙无罪之辜。今圣主富於春秋,未有适嗣,方乡术入学,未亲后妃之议。将军辅政,宜因始初之隆,建九女之制,详择有行义之家,求淑女之质,毋必有色声音技能,为万世大法。夫少,戒之在色,《小卞》之作,可为寒心。唯将军常以为忧”
凤白之太后,太后以为故事无有。钦复重言“《诗》云:殷监不远,在夏后氏之世。刺戒者至迫近,而省听者常怠忽,可不慎哉。前言九女,略陈其祸福,甚可悼惧,窃恐将军不深留意。后妃之制,夭寿治乱存亡之端也。迹三代之季世,览宗、宣之飨国,察近属之符验,祸败曷常不由女德。是以佩玉晏鸣,《关雎》叹之,知好色之伐性短年,离制度之生无厌,天下将蒙化,陵夷而成俗也。故咏淑女,几以配上,忠孝之笃,仁厚之作也。夫君亲寿尊,国家治安,诚臣子至愿,所当勉之也。《易》曰:正其本,万物理。凡事论有疑未可立行者,求之往古则典刑无,考之来今则吉凶同,卒摇易之则民心惑,若是者诚难施也。今九女之制,合於往古,无害於今,不逆於民心,至易行也,行之至有福也,将军辅政而不蚤定,非天下之所望也。唯将军信臣子之愿,念《关雎》之思,逮委政之隆,及始初清明,为汉家建无穷之基,诚难以忽,不可以遴”凤不能自立法度,循故事而已。会皇太后女弟司马君力与钦兄子私通,事上闻,钦惭惧,乞骸骨去。
后有日蚀、地震之变,诏举贤良方正能直言士,合阳侯梁放举钦。钦上对曰“陛下畏天命,悼变异,延见公卿,举直言之士,将以求天心,迹得失也。臣钦愚戆,经术浅薄,不足以奉大对。臣闻日蚀、地震,阳微阴盛也。臣者,君之阴也。子者,父之阴也。妻者,夫之阴也。夷狄者,中国之阴也。《春秋》日蚀三十六,地震五,或夷狄侵中国,或政权在臣下,或妇乘夫,或臣子背君父,事虽不同,其类一也。臣窃观人事以考变异,则本朝大臣无不自安之人,外戚亲属无乖刺之心,关东诸侯无强大之国,三垂蛮夷无逆理之节。殆为后宫。何以言之。日以戊申蚀。时加未。戊未,土也。土者,中宫之部也。其夜地震未央宫殿中,此必适妾将有争宠相害而为患者,唯陛下深戒之。变感以类相应,人事失於下,变象见於上。能应之以德,则异咎消亡。不能应之以善,则祸败至。高宗遭雊雉之戒,饬己正事,享百年之寿,殷道复兴,要在所以应之。应之非诚不立,非信不行。宋景公,小国之诸侯耳,有不忍移祸之诚,出人君之言三,荧惑为之退舍。以陛下圣明,内推至诚,深思天变,何应而不感。何摇而不动。孔子曰:仁远乎哉。唯陛下正后妾,抑女宠,防奢泰,去佚游,躬节俭,亲万事,数御安车,由辇道,亲二宫之饔膳,致晨昏之定省。如此,即尧、舜不足与比隆,咎异何足消灭。如不留听於庶事,不论材而授位,殚天下之财以奉*侈,匮万姓之力以从耳目,近谄谀之人而远公方,信谗贼之臣以诛忠良,贤俊失在岩穴,大臣怨於不以,虽无变异、社稷之忧也。天下至大,万事至众,祖业至重,诚不可以佚豫为,不可以奢泰持也。唯陛下忍无益之欲,以全众庶之命。臣钦愚戆,言不足采”
其明年春,乃下诏曰“盖闻象有罪,舜封之,骨肉之亲,析而不殊。其封故昌邑王贺为海昏侯,食邑四千户”侍中卫尉金安上上书言“贺,天之所弃,陛下至仁,复封为列侯。贺嚚顽放废之人,不宜得奉宗庙朝聘之礼”奏可。贺就国豫章。
数年,扬州刺史柯奏贺与故太守卒史孙万世交通,万世问贺“前见废时,何不坚守毋出宫,斩大将军,而听人夺玺绶乎”贺曰“然。失之”万世又以贺且王豫章,不久为列侯。贺曰:且然,非所宜言”有司案验,请逮捕。制曰“削户三千”后薨。
豫章太守廖奏言“舜封象於有鼻,死不为置后,以为暴乱之人不宜为太祖。海昏侯贺死,上当为后者子充国。充国死,复上弟奉亲。奉亲复死,是天绝之也。陛下圣仁,於贺甚厚,虽舜於象无以加也。宜以礼绝贺,以奉天意。愿下有司议”议皆以为不宜为立嗣,国除。
元帝即位,复封贺子代宗为海昏侯,传子至孙,今见为侯。
赞曰:巫蛊之祸,岂不哀哉。此不唯一江充之辜,亦有天时,非人力所致焉。建元六年,蚩尤之旗见,其长竟天。后遂命将出征,略取河南,建置朔方。其春,戾太子生。自是之后,师行三十年,兵所诛屠夷灭死者不可胜数。及巫蛊事起,京师流血,僵尸数万,太子子父皆败。故太子生长於兵,与之终始,何独一嬖臣哉。秦始皇即位三十九年,内平六国,外攘四夷,死人如乱麻,暴骨长城之下,头卢相属於道,不一日而无兵。由是山东之难兴,四方溃而逆秦。秦将吏外畔,贼臣内发,乱作萧墙,祸成二世。故曰“兵犹火也,弗戢必自焚”,信矣。是以仓颉作书,“止”“戈”为“武”。圣人以武禁暴整乱,止息兵戈,非以为残而兴纵之也。《易》曰“天子所助者顺也,人之所助者信也。君子履信思顺,自天祐之,吉无不利也”故车千秋指明蛊情,章太子之冤。千秋材知未必能过人也,以其销恶运,遏乱原,因衰激极,道迎善气,传得天人之祐助云。
《汉书》研读49:汉哀帝纪(二)
本文2023-10-07 13:08:03发表“古籍资讯”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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