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君墓志铭的纳兰性德部分评议

栏目:古籍资讯发布:2023-10-17浏览:3收藏

纳兰君墓志铭的纳兰性德部分评议,第1张

容若读书机速过人,辄能举其要。诗有开元风格。作长短句,跌宕流连以写其所难言。有集名〈侧帽〉,〈饮水〉者,皆词也。(韩慕庐)

容若自幼聪敏,读书过目不忘,善为诗,尤工于词。好观北宋之作,不喜难渡诸家,而清新秀隽,自然超逸。海内名人为词者,皆归之。(徐健庵)

容若词,一种凄婉处,令人不忍卒读,人言我愁我始欲愁。(顾梁汾)

《饮水词》,哀感顽艳,得南唐二主之遗。(陈其年)

《侧帽词》,有西郊冯氏园看海棠《浣溪沙》云:“谁道飘零不可怜。旧游时节好花天。断肠人去自今年。一片晕红疑著雨,晚风吹掠鬓云偏。倩魂消尽夕阳前。”盖忆香严词有感作也。王俨斋以为柔情一续,能令九转肠回,虽山抹微云君,不能道也。(《词苑丛谈》)

金粟顾梁汾舍人,风神俊朗,大似过江人物。无锡严荪友诗:“瞳瞳晓日风城开,才是仙郎下直回。绛蜡未消封诏罢,满身清露落宫槐。”其标格如许。画《侧帽投壶图》,长白成容若题《贺新凉》一阕于上,词旨嵌崎磊落,不啻坡老、稼秆。都下竟相传写,于是教坊歌曲间,无不知有《侧帽词》者。(《词苑丛谈》)

纳兰性德《金缕曲》词云:“德也狂生耳。偶然间、缁尘京国,乌衣门第。有酒惟浇赵州土,谁会成生此意。不信道,竟逢知己。痛饮狂歌俱未老,向樽前、拭尽英雄泪。君不见,月如水。与君些夜须沉醉。且由他、蛾眉谣诼,古今同忌。身世悠悠何足问,冷笑置之而已。寻思起、从头翻悔。一日心期千劫在,身后缘、恐结他生里。然诺重,群须记。”岁丙辰,容若年二十有二,乃一见即恨识予之晚。阅数日,填此曲,为予题照,极感其意,而私讶他生再结语殊不祥,何意竟为乙丑五月之谶也,伤哉。(《弹指词》)

国朝词人辈出,然工为南唐五季诺者,无若纳兰相国明珠子容若持卫。所著《饮水词》,于迦陵小长芦二家外,别立一帜。其古今体诗亦温雅。本名成德,乾隆中奉旨改性德。登康熙十二年进士。时相国方贵盛,顾以待卫用,趋走螭头豹尾间,年未四十,遽亡。后相国被罢黜,待卫之墓拱矣。往见蒋氏《词选》录吴兴女史沈御婵宛《选梦词》,谓是待卫妾。其《菩萨蛮》云:“雁书蝶梦都成杳。云窗月户人声悄。记得画楼东,归骢系月中。醒来灯未灭。心事和谁说。只有旧罗裳。偷沾泪两行。”闺中有此姬人,而词中无一语术及,味词意,颇怨抑也。(丁绍仪《听秋声馆词话》卷十七)

余德水(金)云:容若,大学士明珠子,十七为诸生,十八举乡试,十九成进士,(康熙癸丑)二十二授侍卫,拥书万卷,萧然自娱,人不知为宰相子也,。《熙朝新语》丁药园云:容若填词,多于马上尊前得之。吴园次序《饮水词》末云:非慧男子不能善愁,唯古诗人乃云可怨,公言性吾独言情,多读书必先读曲。嗟乎,若容若者,所谓翩翩浊世佳公子矣。亡友芑川最爱此词,尝手录数十阕,并以《百字令》题其后。有云:“为甚麟阁佳儿,虎门贵客,遁入愁城里。此事不关穷达也,生就肝肠尔尔。”既教谕台阳,携以渡海,辛亥之乱,勤劳殁王事,其棺附舟南下,中途遇盗,遗稿秘钞,俱付之洪涛巨浸中,悲夫!芑川又素爱李后主,每读其词,辄太息。尝与余立题他咏,余颇訾南唐之失政,芑川见之,愠曰:“若此多情人,岂可不从末减乎。”乃以自填《黄金缕》示予曰:“重瞳又见江南李。垓下悲歌,变出柔肠里。懊恼小楼风又起。天涯何处黄花水。撮襟题遍澄心纸。好个翰林,可惜为天子。流水落花春去矣。断肠犹说鸳鸯寺。”组织往事,意在言表,真咏古之妙则,甚愧余之褊且腐也,牵连书之,以俟后之续《词苑丛谈》者。容若所著,又有《大易集成粹言》八十卷、《陈氏礼记集说补正》三十八卷、《通志堂集》二十卷。

国初诸老之词,论不胜论。而最著者,除吴、王、朱、陈之外,莫如棠村。秋岳、南溪、珂雪、纨香、华峰、饮水、羡门、秋水、符曾、分虎、晋贤、覃九、蘅圃、松坪、西堂、莘野、紫纶、奕山诸家,分道扬镳,各树一帜。而饮水、羡门、符曾、分虎,尤为杰出。(陈廷焯《词坛丛话》)

容若《饮水词》,在国初亦推作手,较《东白堂词》(佟世南撰)似更闲雅。然意境不深厚,措词亦浅显。余所赏者,惟《临江仙~寒柳》第一阕,及《天仙子~渌水亭秋夜》、《酒泉子》(谢却荼蘼)一篇,三篇耳,余俱平衍。又《菩萨蛮》云:“杨柳乍发丝。故园春尽时,”亦凄惋,亦闲丽,颇似飞卿语,惜通篇不称。又《太常引》云:“梦也不分明。又何必催教梦醒。”亦颇凄然意境已落第二乘。(陈廷焯《白雨斋词话》)

容若《饮水词》,才力不足。合者得五代人凄惋之意。余最爱其《临江仙~寒柳》云:“疏疏一树五更寒。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言中有物,几令人感激涕零。容若词亦以此篇为压卷。(同上)

在明以来,词家数据推湘真第一,饮水次之。其年、竹宅、樊榭、频伽,尚非上乘。(谭献《复堂词话》)

戴园独居,育本朝人词,消然于钱葆分、沈橘声,以为犹有黍离之伤也。蒋京少选《瑶华集》,兼及云间三子。周稚圭有言:“成容若、欧、晏之流,未足以当李重光。”然则重光后身,惟卧子足以当之。(同上)

文字无大小,必有正变,必有家数。《水云楼词》(珂谨按:即蒋春霖著)。固清徵之声,而流别甚正,家数颇大,与成容若、项莲生二百年中,分鼎三足三家是词人之词。(同上)

依声之学,国朝为盛,竹宅、其年、容若鼎足词坛。陈天才艳发,辞风横溢。朱严密精审,造诣高秀。容若《饮水》一卷,《侧帽》数章,为词家正声。散璧零玑,字字可宝。杨蓉裳称其骚情古调,侠肠俊骨,隐隐奕奕,流露于毫褚间,玉津少年所为《铁笛词》一卷,刻羽调商,每逢凄风暗雨、凉月三星,曼声长吟,时恨不与容若同时耳。(胡薇元《岁寒居词话》)

容若《太常引》词云:“梦也不分明,又何必催教梦醒。”竹宅《沁园春》词云:“沉吟久,怕重来不见,见又魂消。”二词缠绵往复,郭子玄何必减庚子嵩。(同上)

“明月照积雪”、“大江流日夜”、“中天悬明月”、“黄河落日圆”,此种境界,可谓千古壮观。求之于词,唯纳兰容若塞上之作,如《长相思》之“夜深千帐灯”、《如梦令》之“万帐穹庐人醉,星影摇摇欲坠”,差近之。(王国维〈人间词话〉)

纳兰容若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此由初入中原,未染汉人风气,故能真切如此。北宋以来,一人而已。(同上)

容若与顾梁汾交谊甚深,词亦齐名,而梁汾稍不逮容若,论者曰失之脆。(同上)

“如鱼饮水,冷暖自知。”道明禅师答庐行者语,见《五灯会元》。纳兰容若诗词命名本此。(同上)

梁汾营救汉槎事,词家纪载綦详。惟〈梁溪诗钞~小传〉注:“兆骞既入关,过纳兰成德所,见斋壁大书:‘顾梁汾为吴汉槎屈膝处’,不禁大恸。”云云,此说他书未载。昔人交谊之重如此。又〈宜兴志~侨寓传〉:“梁汾尝访陈其年于邑中,泊舟蛟桥下。吟词至得意处,狂喜,失足堕河,一时传为佳话。”说亦仅见,亟附著之。(同上)

国容若《梦江南》云:“新来好,唱得虎头词。一片冷香惟有梦,分清瘦更无诗。标格早梅知。”即以梁汾咏梅句喻梁汾词。赏会若斯,岂易得之并世。(况周颐《蕙风词话》续编卷一)

寒酸语,不可作,即愁苦之音,亦以华贵出之,饮水词人,所以重光后身也。(蕙风词话附录~夏敬观〔蕙风词话诠评〕)

作词至于成就,良非易言。即成就之中,亦犹有辨。其或绝少襟抱,无当高格,而又自满足,不善变。不知门径之非,何论堂奥。然而从事于斯,历年多,功候到,成就其所成就,不得谓非专家。凡成就者,非必较优于未成就者。若纳兰容若,未成就者也,年龄限之矣。若厉太鸿,何止成就而已,且浙派之行先河矣。

绝少襟抱,非当高格,又自满足,不善变,不知门径之非,乾嘉时此类词甚多。盖乾嘉人学乾嘉词者,不得谓之有成就,尤不得谓之专家,况氏持论过恕。其下以纳兰容若、厉太鸿为喻,则又太刻。浙派词宗姜、张,学姜、张自有门径,自有堂奥,姜、张之格,亦不得谓非高格,不过与周、吴宗派异,其堂奥之大小不同耳。(同上)

顾梁汾登黄鹤楼赋《大江东去》末云:等闲孤负第三层上风月。附注云:呜呼!容若已矣!忆桑榆墅有三层小楼,容若与余乘月去梯,中夜对谈处也。因寓此调,落句及之。(《弹指词》卷下、张任政《纳兰性德年谱·丛录》)

姜西溟跋《同集书》后:往年容若招余与荪友、梁汾集《花间》、《草堂》,剧论文史,摩挲书画云云。而梁汾晚年于端文公祠后,构室三槛,南窗对惠山,颜曰花间草堂,其倦倦于者游如此。(毛际可《安序堂文钞》卷十四《花间草堂笔记》)

姜西溟跋《同集书》后:往年容若招予往龙华僧舍,日与荪友、梁汾诸子集《花间》、《草堂》,剧论文史,摩挲书画,于时禹子尚基亦间来同此风味也。自后改葺《通志堂》,数人者复晨夕相对,几案陈设,尤极精丽,而主人不可复作矣。荪友已前出国门,梁汾羁栖荒寓,行一年所,今亦将妻子归矣。落魂而留者,惟予与尚基耳。阅荪友、容若此书,不胜聚散存殁之感!而予于容若之死,尤多慨心者,不独以区区朋游之好而已也。此殆有难为不知者言者。若余书偶然涉笔,不知尚基何缘收此,然亦足以见姓名于其间,志一时之胜慨云尔(四库本《湛园未定稿》卷八)

余旧有《菊庄词》为吴孝廉汉槎在宁古塔寄至朝鲜,有东国会宁都护府记官仇元吉题余词云:中朝买得菊庄词,读罢烟霞照海湄。北宁风流何处是,一声铁笛起相思。故王阮亭先生有新传春雪咏,蛮缴织弓衣之句。益都相国冯公有记载三长衿虎观,风流一调动鸡quot;之名。皆一时实录也。同时有以成容若《侧帽词》、顾梁汾《弹指词》寄朝鲜者,朝鲜人有谁料晓风残月后,而今重见柳屯田句,惜全首不传。(徐轨《词苑丛谈》卷五)

阮葵生《茶舍客话》所载有吴汉槎戍宁古塔,行笥携《菊庄》、《侧帽》、《弹指》三词之语。按汉槎出塞,容若年仅五岁,安有携其《侧帽词》之理?徐轨《词苑丛谈》则云:有以成容若《侧帽词》、顾梁汾《弹指词》寄朝鲜。则非汉槎携去明矣。《茶余客话》又云:有朝鲜使臣仇元吉、徐良畸以一饼金购去。《词苑丛谈》则云:寄至朝鲜,此篇系徐氏记载本人事实,当无不确,特录之以正阮氏之误。(同上)

纳兰小令,丰神迥绝,学后主未能至,清丽芊绵似易安而已。悼亡诸作,脍炙人口。尤工写塞外荒寒之景,殆扈从时所身历,故言这亲切如此。其慢词则凡近拖沓,远不如其小令,岂词才所限欤。(蔡嵩云《柯亭词论》)

纳兰眷一女,绝色也,有婚姻之约,旋此女入宫,顿成陌路。容若愁思郁结,誓必一见,了此宿因。会遭国丧,喇嘛每日应入宫奉经,容若贿通喇嘛,披袈游泳衣,居然入宫,果得一见彼姝,而宫禁森严,竟如汉武帝重见李夫人故事,始终无由通一词,怅然而去。(蒋瑞藻《小说考证》引《海沤闲话》)

清初词家,尤以纳兰性德为最胜。……集中令词妙制极多,而慢词则非擅,偶学苏辛,未脱形迹。周之琦云:“容若长调多不协律,小令则格高韵远,极缠绵婉约之致能使残唐坠绪绝而复续,第其品格,殆叔原、方回之亚。”(王易《词曲史》)

人谓其出于《花间》及小山、稼轩,乃仅以词学之渊源与功力言之,至其不朽处,固不在于此也。梁佩兰祭先生文曰:“黄金如土,惟义是赴。见才必怜,见贤必慕,生平至性,固结于君亲,举以待人,无事不真。”夫梁氏可谓知先生者矣。先生之待人也以真,其所为词,亦正得一真安,此其所以冠一代排余子也。同时之以词名家者如朱彝尊、陈维崧辈,非皆不工,只是欠一真切耳。(张任正《纳兰性德年谱~自序》)

先生笃友谊,生平挚友如严绳孙、顾贞观、朱彝尊、姜宸英辈,初皆不过布衣,而先生固已早登科第,虚己纳交,竭至诚,倾肺腑。又凡士之走京师,失路者,必亲访慰藉;及邀寓其家,每不忍辞去,间有经是之别,书札、诗、词之寄甚频。……惟时朝野满汉种族之见甚深,而先生友俱江南人,且皆坎霜失意之士,惟先生能知之,复同情之,而交谊益以笃。(同上)

《饮水词》“西郊冯氏园看海棠,因忆香严词有感”。《浣溪纱》一阕,有“旧游时节好花天,断肠人去自今年”之句。按龚之麓有《香严斋所著词》曰:香严词龚尝有《蓦山溪》“重来门巷,尽日尺红雨”二句,为当时所传诵。观容若此词,似不胜重来之感。云忆《香严词》未知何指,《通志堂集》原本复将此删去,王俨斋谓为“柔情一缕,能另九转肠回,虽山抹微云君,不能道也。”(张任政《纳兰性德年谱~丛录》)

《采难能可贵子》云:“谢家庭院残更立,燕语雕梁,月度银墙,不辨花丛那辨香。此情已自成追忆,零落鸳鸯,雨歇微凉,十一年前梦一场。”后之读此词者无不疑及与悼亡有关,并引推证其悼亡年月。余近读梁汾《弹指词》有和前韵一首,词云:“分明抹丽开时候,琴静东厢,天样红墙,只隔花枝不隔香。檀痕约枕双心字,睡损鸳鸯,孤负新闵,淡月疏棂梦一场。”观上二首,咏事则之,句意又多相似,如谓容若词为悼亡妻作,则闺阁中事,岂梁汾所得言之。(同上)

陈其年《湖海楼词》卷一有《点绛唇》和成容若韵。卷十九《金缕曲》赠成容若,词云:“丹凤城南路,看纷纷崔庐门第,邹枚诗赋。独炙鹅笙潜趁拍,花下酒边闲谱。已吟到最销魂处。不值一钱张三影,尽旁人拍手挪揄汝。何至作,温韦语。总然不信填词笺误。忆平生几枝红豆,江南春暮。昨夜知音才握手,笛里飘零曾诉。长太息钟期难遇。斜插侍中貂更好,箭骨鸣从猎回中去。堂堂甚,为君舞。“(同上)

吴天章《莲洋集》卷十一《题楞伽出塞图》五古云:“出关塞草白,立马心独伤。秋风吹雁影,天际正茫茫。岂念衣裳薄,还掠鬓发苍。金闺千里月,中夜拂流黄。”按容若号楞伽山人。又观其送顾梁汾诗云:“故人零落怅何之,犹把楞伽幼妇词。”是必指容若矣。《饮水词》有“自题小照”《太常引》二阕,第一首上半截云:“西风乍起峭寒生,惊雁避移营,千里暮云平。休回首,长亭短亭。”似出塞之音也。(同上)

渌水亭与唐实君话旧:“镜里清光落槛前,水风凉逼鹭鸶肩。菰蒲放鸭空滩雨,杨柳骑牛隔浦烟。双眼乍疑入画同樽相属话归田。江湖词客今星散,冷落池亭近十年。”(查慎行《敬业堂集》)

吴天章送顾梁汾南归云:“谷帘泉好曾参谒,夜合花开罢赋诗。金马才名狂客散,斜川风景酒人知。”盖伤乙丑五月事也。(《莲洋集》卷十一)

最擅小令,誉其为清代令词之冠亦不为过。其长调亦情辞俱美,格韵高远,难然未如小令之独步一时。容若为纯情词人,词以情取胜。纳兰词内容比较单薄,基本上局限在个人抒情的狭小天地里,爱情、友情、乡情等。范围既狭窄,纳兰词之影响面广、感人程度深,固然有赖其艺术,更重要的在于它具有一种内美----感情真挚正是这种内美,使纳兰词生命之树长青。(许宗元《中国词史》)

纳兰词艺术性极强,有有四个主要特色。其一,作为婉约名家,融浓重的感伤情绪于清新婉丽之中,是他的艺术个性。它同时具有雄健郁勃之风,如《金缕曲-赠梁汾》,曾得徐轨佳评:“词皆嵌崎磊落,不啻坡老、稼轩。”(《词苑丛谈》)其二,擅长白描手法。纳兰词均不事雕饰,纯任性灵。其三,追求并达到骚雅、高古的意境。其四,语言自然、生动,语出丹田,如出水芙蓉。(许宗元《中国词史》)

毛泽东批语:纳兰《江城子-咏史》“巫嵩之类”;《蝶恋花-出塞》“看出兴亡”;《菩萨蛮》(问君何事轻别离)(催花未歇花奴鼓)(晶帘一片伤心白)(乌丝画作回纹纸)“悼亡”;《清平乐》(风鬟雨鬓)“赠女友”;《临江仙-寒柳》“悼亡”。(《毛泽东读文史古籍批语集》)

樊志原:

词至于国朝,而纳兰侍卫以天赋之才,崛起于方兴之族。其所为词,悲凉顽艳,独有得于意境之深,可谓豪杰之士,奋乎百世之下者矣。同时朱、陈,即非劲敌,后世项、蒋,尤难鼎足。至乾嘉以降,审乎体格韵律之间者愈徵而意味之溢于字句之表者愈浅,岂非拘泥文字,而不求诸意境之失欤。抑观我观物之事自有天在,固难期诸流俗欤!余与静安,君夙持此论。

录自《人间词乙稿序》

费念慈:

伯羲书来云,纳兰容若词中,如斜日十三陵下过,新丰猎骑等语,颇疑容若以开国功苗,不应有此。不知容若为金台什嫡曾孙,金台什据有叶赫,俨然雄国,以效节于明,胜朝忠裔,遂有家国飘摇之感。属弟为文记之,付刻新刊本后(许益斋所刻)。弟不得金台什事始末,便中幸检书示我,但颇不易著笔也!

录自《艺风堂友朋书札》第四十二通

文廷式:

沈洪生学士《洪崖词》有《挽成容若侍中》四首,词调《满江红》。其第三首起处云:内殿春晴,给笔札金门奏赋。凌云气,至尊亲赏,文场独步。盖当时侍卫多工笔札,每和御制,有以次改官者,《饮水集》中如徐阁学某、朱御史某皆是,亦间载一二矣。其第四首颇沉著,录之:骏马台边,更别筑翘材高馆。勤吐握,孔融坐上,宾朋常满。寄远争投青玉案,分题竞涤红丝砚。算芙蓉渌水卫军池,今重见。南皮会,西园宴;张融尘,袁宏扇。笑臣饥索米,几回游衍?鱼鸟无依山海竭,芝兰空叹泉台掩。筮巫咸楚些漫招魂,归来晚。容若当时爱贤礼士,物论归之。康熙初年,维持文物之功,定当指数,不独词章清越足示方来也。曝书亭挽诗云:迹扫孤生竹,枝摧半死桐,自今观物化,不诋释门空。亦极沉痛,非泛常语。

录自《文廷式集·笔记上》

康有为:

《饮水》、《侧帽》,庶几乎清水出芙蓉矣,然杂于宋元焉。

录自《江山万里楼词钞序》

梁启超:

容若小词,直追李主。其刻《通志堂九经解》,为经学家津逮。此书为随手札记之作。其纪地胜摭史实,多有佳趣;偶评政俗人物,见地亦超绝;诗文评益精到,盖有所自得也。卷末论释老,可谓明通。其言曰一家人相聚,只说得一家话,自许英杰,不自知孤陋也,可谓僧儒辟异端者当头一棒。翩翩一浊世公子,有此器识,且出自满洲,岂不异哉!使永其年,恐清儒皆须让此君出一头地也。戊午八月,病中读竟记。

录自《饮冰室书跋·成容若〈渌水亭杂识〉》

陈乃文:

词自南宋以还,蹶而不振也久矣。元明诸老,气困于雕琢,嘉道而还,竟竭于模拟;其异军突出,独标一帜者,窃惟纳兰侍卫耳。侍卫之词,遥情逸韵,一唱三叹,论者以重光后身称之,二百年来无人与之颉颃。

录自《王国维词新释辑评》

吴梅:

容若小令,凄惋不可卒读,顾梁汾、陈其年皆低首交称之。究其所指,洵足追美南唐二主。清初小令之工,无有过于容若者矣。同时佟世南有《东白堂词》,较容若略逊。而意境之深厚,措词之显豁,亦可与容若相勒。然如《临江仙·寒柳》、《天仙子·渌水亭秋夜》、《酒泉子·荼蘼谢后作》,非容若不能作也,又《菩萨蛮》云:“杨柳乍如丝,故园春尽时。”凄婉闲丽,较驿桥春雨,更进一层,或谓容若是李煜转生,殆专论其词也,承平宿卫,又得通儒为师,搜辑旧籍,刊布艺林,其志尚自足千古。岂独琢词之工已哉。录自《吴梅讲词》

饮 水 词 人 纳 兰 性 德

一 纳兰性德生平

纳兰性德于顺治十一年十二月十二日(公元1655年1月19日)降生在北京,其父是康熙时期权倾朝野的宰相明珠,母亲觉罗氏为英亲王阿济格第五女,一品诰命夫人。而其家族——纳兰氏,隶属正黄旗,为清初满族最显赫的八大姓之一,即后世所称的“叶赫那拉氏”。纳兰性德的曾祖父名金台什,为叶赫部贝勒,其妹孟古,于明万历十六年嫁努尔哈赤为妃,生皇子皇太极。其后纳兰家族与皇室的姻戚关系也非常紧密。因而可以说,纳兰性德一出生就被命运安排到了一个天皇贵胄的家庭里,他的一生注定是富贵荣华,繁花著锦的。然而,也许是造化弄人,纳兰性德偏偏是“虽履盛处丰,抑然不自多。于世无所芬华,若戚戚于富贵而以贫贱为可安者。身在高门广厦,常有山泽鱼鸟之思”。①

纳兰性德原名成德,后为避太子讳始改性德,字容若,号楞伽山人。他年少聪颖过人,工诗文、擅骑射,文武全才,于康熙十五年(1676年)二十二岁时参加了殿试,得二甲第七名,赐进士出身。但他并没有如愿成为翰林院庶吉士,而是受到皇帝的赏识留在身边伴驾,授予三等侍卫官职,后循进一等,武官正三品。在旁人眼里,这种“皇恩眷顾”是平步青云的好机会,可纳兰性德的文人气质及其对汉文化的向往是与这种赳赳武夫的差事大相径庭的,本来就淡薄门第利禄的他并不以为然。

在交友上,纳兰性德最突出的特点是其所交“皆一时俊异,于世所称落落难合者”②,这些不肯悦俗之人,多为江南汉族布衣文人,如顾贞观、严绳孙、朱彝尊、陈维崧、姜宸英等等。纳兰性德对朋友极为真诚,不仅仗义疏财,而且敬重他们的品格和才华,就象平原君食客三千一样,当时许多的名士才子都围绕在他身边,使得其住所渌水亭因文人骚客雅聚而著名,客观上也促进(现宋庆龄故居内恩波亭)了康乾盛世的文化繁荣。究其原因,纳兰性德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和汉族知识分子学到他所倾慕的汉文化知识,而更重要的是他自身有着不同于一般满清贵族纨绔子弟的远大理想和高尚人格,这就显然使得他的举动背离了社会主流,从而成为后世的一个研究焦点。

在婚姻爱情方面,纳兰性德多情而不滥情,伤情而不绝情,爱情因而成为他诗词创作的一大源泉。1674年,纳兰性德二十岁时,娶两广总督卢兴祖之女为妻,赐淑人。是年卢氏年方十八,“生而婉娈,性本端庄”。③成婚后,二人夫妻恩爱,感情笃深。但是仅三年,卢氏因产后受寒而亡,这给纳兰性德造成极大痛苦,从此“悼亡之吟不少,知己之恨尤深”。④尽管后来继娶官氏,并且有副室颜氏陪伴,可是亡妻的影子总也不能从他的生活中消失,有学者甚至认为纳兰词风为之而变。值得一提的是,纳兰性德三十岁时,在好友顾贞观的帮助下,纳江南才女沈宛。沈宛,字御蝉,浙江乌程人,著有《选梦词》。集中悼亡之作“丰神不减夫婿”。⑤可惜她在与纳兰性德相处一年之后,纳兰性德就去世了,这段短暂的爱情又以悲剧告终。纳兰性德作为一代风流才子,他的爱情生活因而被后人津津乐道,也有捕风捉影的各种市井流言,最为盛传的是表妹入宫一事,但终不可考。

纳兰性德因“寒疾”,于康熙二十四年五月三十日(公元1685年7月1日)与世长辞,年仅三十一岁。在逝世的前七日,他还在渌水亭设宴(现宋庆龄故居南楼前)“集南北之名流,咏中庭之双树”,⑥却没有想到这次咏夜合花,竟然成了他的绝唱。

二 纳兰性德创作

纳兰性德虽然只有短短三十一年生命,但他却是清代享有盛名的大词人之一。在当时词坛中兴的局面下,他与阳羡派代表陈维崧、浙西派掌门朱彝尊鼎足而立,并称“清词三大家”。然而与之区别的,纳兰性德是入关不久的满族显贵,能够对汉族文化掌握并运用得如此精深,是不得不令人大为称奇的。

纳兰性德词作现存348首(一说342首),内容涉及爱情友谊、边塞江南、咏物咏史及杂感等方面。尽管以作者的身份经历,他的词作数量不多,眼界也并不算开阔,但是由于诗缘情而旖旎,而纳兰性德是极为性真的人,因而他的词作尽出佳品,倍受当时及后世好评。近代著名学者王国维就给其极高赞扬:“纳兰容若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此由初入中原未染汉人风气,故能真切如此。北宋以来,一人而已。”⑦而况周颐也在《蕙风词话》中誉其为“国初第一词手”。⑧

纳兰性德词作先后结集为《侧帽》、《饮水》,后人多称纳兰词。纵观纳兰性德词风,清新隽秀、哀感顽艳,颇近南唐后主。而他本人也十分欣赏李煜,他曾说:“花间之词如古玉器,贵重而不适用;宋词适用而少贵重,李后主兼而有其美,更饶烟水迷离之致。”⑨

我们试着看几首纳兰性德的代表作,就会有更深的体会了:

金缕曲

亡妇忌日有感

此恨何时已。滴空阶、寒更雨歇,葬花天气。三载悠悠魂梦杳,是梦久应醒矣。料也觉、人间无味。不及夜台尘土隔,冷清清、一片埋愁地。钗钿约,竟抛弃。 重泉若有双鱼寄。好知他、年来苦乐,与谁相倚。我自中宵成转侧,忍听湘弦重理。待结个、他生知已。还怕两人俱薄命,再缘悭、剩月零风里。清泪尽,纸灰起。

画堂春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长相思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除了诸多词作,纳兰性德的诗文、著作也是了得的。现存《通志堂集》二十卷(含赋一卷、诗词各四卷、经解序三卷、文二卷、《渌水亭杂识》四卷),《词林正略》;辑《大易集义粹言》八十卷,《陈氏礼记说补正》三十八卷;编选《近词初集》、《名家绝句钞》、《全唐诗选》等书。可以想象,这些多是他鞍马扈从之余完成,其笔力甚为惊人。而在文学领域之外,纳兰性德善骑射、喜书画,精赏评,通佛法,所涉及的方面十分广泛。

三 纳兰性德遗考

纳兰性德在北京的活动十分广泛。除了紫禁城、国子监、明珠府(现宋庆龄故居及原卫生部)、上庄明珠花园(北京海淀区上庄翠湖水乡)几个他工作、学习和生活的地方,从纳兰词中我们还可以知道,黄花城、古北口、宝珠洞、戒台寺、居庸关等等,也都有过纳兰性德的足迹。但是现在,许多地方基本很难找到有关纳兰性德的史迹了,但有一个地方是例外:上庄。

上庄,海淀区一个偏远的村落,民风淳朴,风景秀丽,有北方小江南之誉。这里至今出土和保留了大量纳兰家族文物遗存,为纳兰性德的研究提供科学严谨的历史依据。

纳兰家的别墅——明珠花园建在上庄,位置位于现在的翠湖水乡附近,远山近水是筑园的理想场所。可惜三百年前辉煌已经被岁月风霜磨洗殆尽,现在这里的风貌已经和北京郊区任何一座村落相差无几,而在村里,仍散落着旧时花园的遗存,如井碑,水槽、山墙、汉白玉石等等,它们未加保护,仍然接受日晒雨淋……

纳兰氏祖茔在上庄乡皂甲屯(皂荚屯),这里不仅埋葬纳兰性德,也葬着明珠、纳兰性德的两个弟弟揆叙、揆芳及其妻室子女,墓地规模宏大,曾是北京西郊名墓之一。

由于清中末期家势衰落,民国时期大肆盗墓,文革期间破“四旧”,这里目前为303公共汽车上庄卫生院站,旧貌荡然无存。幸亏不少有识之士抢救保护,才使得部分出土文物保留至今。这其中,弥足珍贵的当属纳兰性德墓志(现存北京石刻艺术博物馆),但字迹磨蚀损毁严重,志文辨认相当困难,墓志篆盖相对保存完好,上 书“皇清通议大夫一等侍卫佐领纳兰君墓志铭”,今北京上庄纳兰性德史迹陈列馆馆藏。另外,还出土纳兰性德妻卢氏墓志一方,明珠夫妇、揆叙夫妇、揆芳夫妇及子永寿墓志各一盒。而墓中遗骨——“1975年夏……北安河叶连德的后人赶着大车,拉着棺材,在皂甲屯南北寿地收敛四散的墓主骨头,敛骨的手上还裹着红布,以示孝敬。”⑩以后,这位大词人的长眠之地,再无人知晓。

在上庄地区还有龙母宫、大戏台、上庄东岳庙等遗址。目前这些遗址已经被列入海淀区文物保护单位。

另外,除了北京地区的遗址遗迹,还有一件东西尤为重要:纳兰性德手简真迹。

纳兰性德手简真迹,被中国纳兰性德研究界奉为“国宝”,今藏上海图书馆。手简共三十六通,其中致张纯修书简二十八通,致顾贞观一通,致严绳孙五通,致颜光敏一通,致阙名一通(疑)。可以说,这是迄今为止发现的唯一被证实的纳兰性德手书遗墨,价值极高。后来上海图书馆原迹影印,印数只五百本,市面罕有流传。

从手简中,我们可以一览纳兰性德对朋友的坦诚之心,以及他对官场黑暗的感悟和厌弃、对鞍马扈从侍卫生活的厌倦。看着他一通通笔墨秀丽凝敛的手简,好似这位才华横溢,品格高尚的年轻公子,就站在我们面前……

在寥寥千字之后我们大概可得一二感受了。在当今的纳兰性德研究——“兰学”领域中,许多专家学者都孜孜以求,苦心钻研,承德很早便创立纳兰性德研究学会进行专向研究,而北京地区的研究也蓬勃展开。而在普通人当中,据不完全统计,京城的“纳兰迷”有五、六千人之多,全国各地更是不可胜数……可见在人们心中,纳兰性德的吸引力是巨大的,人们对他的研究和了解,也将越来越深入。

纳兰性德,一位不朽的词人!

这棵词坛奇葩,将夺目千古!

纳 兰 性 德 爱 情 词 中 的 悲 剧 意 识

词谓“诗余”,起中晚唐,历五代,到宋时达到极致高峰,入元而衰,直到清朝才出现中兴景象。纳兰性德——被王国维认为是“北宋以来,一人而已”——以其“哀感顽艳”(陈其年语)的词风“直追李后主”(梁启超语)、“直越晏小山而上”(顾贞观语),华丽地绽放于清初的词坛,当时就得到了“谁料晓风残月后,而今重见柳屯田”的赞誉。

纳兰有词作三百余首,集中收录在《饮水词》中——名从“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五灯会元》里道明禅师答庐行者语中来,颇有炎凉之意。按说,纳兰的父亲明珠权倾朝野,他也是康熙的宠信近侍,可为什么他的词作中多呈愁肠、泪眼、伤心、憔悴之语?什么原因使他一直浸*于浓重的伤感情怀中?哪怕只是一首描写初恋情态的《如梦令》:

正是辘轳金井,满砌落花红冷。蓦地一相逢,心事眼波难定。谁省,谁省,从此簟纹灯影。

小令首句点明了相遇的地点。纳兰生于深庭豪门,辘轳金井本是极常见的事物,但从词句一开始,这一再寻常不过的井台在他心里就不一般了。“正是”二字,托出了分量。纳兰在其它作品中也常使用“辘轳金井”这一意象,如“淅沥暗风飘金井,乍闻风定又钟声,薄福荐倾城”(《忆江南》),“绿荫帘外梧桐影,玉虎牵金井”(《虞美人》)。玉虎,辘轳也。

“满砌落花红冷”既渲染了辘轳金井之地的环境浪漫,又点明了相遇的时节。金井周围的石阶上层层落红铺砌,使人不忍践踏,而满地的落英又不可遏止地勾起了词人善感的心绪。常人以落红喻无情物,红色本是暖色调,“落红”便反其意而用,既是他自己寂寞阑珊的心情写照,也是词中所描写的恋爱的最终必然的结局的象征吧。最美最动人的事物旋即就如落花飘堕,不可挽留地消逝,余韵袅袅杳杳。

在这阑珊的暮春时节,两人突然相逢,“蓦地”是何等的惊奇,是何等的出人意表,故而这种情是突发的,不可预料的,也不可阻拦的。在古代男女授受不亲的前提下,一见钟情所带来的冲击无法想象。可是,恋人的心是最不可捉摸的,“心事眼波难定”,惊鸿一瞥的美好情感转而制造了更多的内心纷扰,所以,“谁省,谁省,从此簟纹灯影”这一直转而下的心理变化,正是刹那间的欣喜浸入了绵绵不尽的忧愁和疑惑中——对方的心思无法琢磨,未来的不可测又添上了一份恐慌,于是,深宵的青灯旁、孤枕畔,又多了一个辗转反侧的不眠人儿。

纳兰这首初恋情词极为精巧雅致,细细读来如观仕女图般,字虽简练,情却绵密,可与晏几道的“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一比。另有一首《浣溪纱》:“五字诗中目乍成。尽教残福折书生。手挼裙带那时情。”写的也是初恋情态。少女默默无语,纤手轻捻裙带,潜藏心底的深情却已一泄无遗。只是结果如何呢?“别后心期和梦杳,年来憔悴与愁并。夕阳依旧小窗明。”短暂的幸福感后,其相思苦恋的痛苦忧伤就更突出了。

这首《如梦令》最令人咀嚼思索的,莫如那个“冷”字。这并不是一个单纯的情境修饰语词,而是在创作中词人心绪最真实贴切的写照。那首《浣溪纱》中虽没有这样的字眼出现,但是细品意味,那一种冷澹凄清的内蕴也绝非难以体会得到的。纳兰以爱情词胜,在他许多佳句名作中,“冷”的意味也自始贯连,非是仅见:

昏鸦尽,小立恨因谁?急雪乍翻香阁絮,轻风吹到胆瓶梅,心字已成灰。(《梦江南》)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夕如环,夕夕都成玦。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无那尘缘容易绝。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唱罢秋坟愁未歌,春丛认取双栖蝶。(《蝶恋花》)

飞絮飞花何处是,层冰积雪摧残。疏疏一树五更寒,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 最是繁丝摇落后,转教人忆春山。湔裙梦断续应难,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临江仙•寒柳》)

只有一首《画堂春》,与纳兰一贯的词风不同,情感最为激烈: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消魂?相似相忘不相亲,天为谁春? 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容若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可只从他化骆宾王“相怜相念倍相亲,一生一代一双人”之意反其道而用,便也能感受到激情背后丝丝的“冷”。纳兰词中这一“冷”的意蕴非是无由,更不是什么“为赋新词强说愁”——“纳兰容若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此又初入中原,未染汉人风气,故能真切如此。”(王国维《人间词话》)——这与他个人色彩浓厚的悲剧心灵密不可分。悲剧是有价值的事物在两种力量的冲突下毁灭和失败。纳兰的悲剧心灵来源于残酷的现实压抑和心中美好愿望的冲突,以及最终的绝望。浸润于浓重的悲剧意识中的玲珑心灵,使得“哀感顽艳”之篇不绝如缕。而如要体察纳兰的真实内心,一首《咏笼莺》或有几分帮助:

何处金衣客,栖栖翠幕中。有心惊晓梦,无计啭春风。

漫逐梁间燕,谁巢井上桐?空将云路翼,缄恨在雕笼。

这首诗以笼中的黄莺自喻,哀怜身世。黄莺儿栖息于翠幕中,无法自由歌唱、翱翔在春风里,反不如燕子能自在安居,上得了云天,远征万里。

纳兰性德的父亲明珠是清初康熙朝的宰相。历任内务府总管,刑部尚书,都察院御史,兵部尚书,吏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太子太傅,太子太师,一路青云扶摇直上,可谓“朝夕纶扉,以身系天下之大望”(《清史稿•本传》)。纳兰的一生,都处于明珠势力不断上升的时期,生长在裘马轻肥、钟鸣鼎食之家的纳兰于康熙十一年间中顺天乡试举人,由于寒疾告殿,四年后中进士,授三等侍卫,后晋升为一等侍卫。纳兰熟读经史,文武兼备,少年得志,在旁人看来,他直属于“天子用嘉”,可对他而言,侍卫这个职位就象囚着黄莺的笼子般,本想“一腔热血吞鲸矶”,可是却只能“鲛螭长捧御书闲”。

偏偏又恨他不是一个没有抱负的人。

纳兰初入仕途时正遇上三藩之乱,他欲请命上战场杀敌,但君、父均不允许,当他看到“穷荒苦焚掠,野哭声啾啾,墟落断炊烟,津梁绝行舟”时,油然产生了一个宏愿,在《金缕曲》中他是这样写的:“竟须将,银河亲挽,普天一洗。”这是何等的豪放!堪与苏东坡的“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一较高下。

然而这种豪气却始终没有兑现在亲历亲为的实践中。纳兰只有把这一气吞山河的胸怀消磨在仕途官场上,偶露峥嵘,便只在出塞之作,“夜深千帐灯”、“万帐穹庐人醉,星影摇摇欲坠”几处,纵换得来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此种境界,可谓千古奇观”的赞誉,也难抒心中积郁的块垒。

仕途又顺利么?严绳孙在《通志堂遗稿序》中说纳兰“惴惴有临履之忧”,以他当时的身份地位,尚且如此,足见那是如何的“日暮风沙恶”了。

纳兰所处的时代,是那个社会的繁华之花即将凋零前的最后盛大绽放,虽是烈火烹油,但终不免面临“开到荼蘼花事了”的局面。明珠“是一个善于弄权的官僚,他结党营私,卖官鬻爵,贪婪无比”(张草纫《纳兰词笺注•前言》),起初依附索额图起家,一旦羽翼丰满,便培植势力,与索朋党倾轧。康熙是一个高明的帝王,他对臣子的控制可谓如鱼得水,对朝廷上的党争既控制,又依赖双方互相制约,在局面上制造着均势。因此,明珠势力上升,不仅没有给儿子带来便利,反而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纳兰的发展。纳兰于康熙二十一年被赴梭龙进行侦察,竟就是他九年侍卫生涯中,唯一的一件独立进行的实际工作,可任务圆满完成后,他又被束之高阁了。这样,他怎能不怅然地去吟“我今落拓何所止,一事无成已如此”?

诗人最是敏感的,“山雨欲来风满楼”,纳兰个人政治上难抒抱负,又加上善感的心灵,由时代所造的、仿佛就是命运般的悲剧性阴影密布生活诸多方面。他有一首《采桑子》:

谁翻乐府凄凉曲,风也萧萧。雨也潇潇,瘦尽灯花又一宵。 不知何事萦怀抱,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也何曾到谢桥。

晏几道有词“昨夜梦魂无捡拘,又逐扬花过谢桥”,纳兰将小山词化为己用。在一个风雨萧萧的夜晚,他被无端的愁绪缠绕着,坐立不安,灯花已经剪尽,一宵也即将过去,可是纳兰却不知自己因何而寂寞,因何而空虚。这不仅是他个人思想上的苦闷,一整个时代的阴影就是他心中无法排遣的忧郁,它笼去了他头顶灿烂的阳光。

纳兰根本不知出路在何方。

他想在佛道中寻求解脱。

他自号楞伽山人,他希望自己能“曾染戒香俗念”(《浪淘沙》)。他许多词中,出现了佛家典故。但象他这样的贵胄子弟,真的能剃了头,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么?他纵然也做过“罨画清溪上,蓑笠扁舟一只。人不识,且笑煮鲈鱼,趁着莼丝碧”的出世梦,但,除了诗词中,他还有什么地方真能过上这种美好恬静的生活么?

纳兰有机会得近天颜,身侍金阶,但无法一展身手建功立业。在他仕宦生涯中只有两类活动,要不是殿前宿卫,就是随驾出巡。无论哪种活动,他都是一个陪同而已。他和汉族文人顾贞观、朱彝尊、陈惟崧等往来,也有曾营救吴兆骞并发付他的后事的义举,在当时的满汉关系中,书写了难得的友谊之篇章。可对于这些比他大上二十多岁的潦倒文人们来说,有多少人能理解他一片赤子真诚的背后,不是在发泄心中的郁闷,有几人真正了解他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下的寂寞?他也说:“冷冷长夜,谁是知音者?”他死后顾贞观在祭文中以无比痛惜的口气说:“吾哥所欲试之才,百无一展;所欲建之业,百不一副;所欲遂之愿,百无一酹;所欲言之情,百不一吐。”

纳兰有一首《忆王孙》:

西风一夜剪芭蕉,倦眼经秋耐寂寥。强把心情付浊漻。读离骚,愁似湘江日夜潮。

生命的一大部分完全迷失在苦闷中。

只有在爱情中寻找更显难得的真诚。

事实上,无论顾贞观的“一种凄婉处,令人不能卒读”,还是陈其年的“哀感顽艳”,这些评论大多针对的是纳兰的爱情词而发的。纳兰性德一生的情爱生活始终不谐,发妻卢氏是两广尚书的女儿,这桩婚姻显然颇有政治意味,他们过了几年美好生活,卢氏便夭亡了,此后续娶宫氏。曾和江南才女沈宛有段恋情,又遭“满汉禁婚”棒打鸳鸯。

清人笔记记载:“纳兰眷一女,绝色也,有婚姻之约,旋此女入宫,顿成陌路。容若愁思郁结,誓必一见,了此宿因。会遭国丧,喇嘛每日应入宫唪经,容若贿通喇嘛,披袈裟,居然入宫,果得一见彼姝,而宫禁森严,竟如汉武帝重见李夫人故事,始终无由通一词,怅然而去。”(蒋瑞藻《小说考证》引《海沤闲话》)学者中同意这个说法的不在少数。苏雪林在《清代男女两大词人恋史之研究》中,开枝散蔓,指出这个女子是纳兰的“中表或姨表姐妹”,证据是纳兰的《昭君怨》和《柳絮》两词。可以想见,如果前面《如梦令•正是辘轳金井》、《浣溪沙•五字诗中目乍成》这样的初恋情词如真有本事可寻的话,自初恋始,纳兰的情感历程就一直交织着“玫瑰色和灰色”(黄天骥先生在《纳兰性德和他的词》中这样来形容概括)。

纵然那个初恋很有点“小说家言”的意味,是真是假无法判断,发妻的早逝无疑使这个多情的男子鬓染零星了。他与卢氏几年短暂的婚姻让他深陷迷情。无论春风夏月,花开花谢,卢氏梨花般的身影总是时刻跃出脑海,映入眼帘,挥之不去。

纳兰也有描写爱情欢乐的篇章,如《浣溪沙•十八年来堕世间》、《浣溪沙•旋拂轻容写洛神》、《眼儿媚•重见星娥碧海查》等,但他成就最大、最使人荡气回肠、伤情动感的要数他的悼亡之作,如前所举的《蝶恋花•辛苦最怜天上月》、《临江仙•寒柳》等。《临江仙•寒柳》这篇在张秉戊先生的注本中,虽编在“咏物”篇中,但早有毛泽东“悼亡”的批语(见《毛泽东读文史古籍批语集》),点明了意旨。又如《金缕曲•亡妇忌日有感》,确实篇催人泪下:

此恨何以已。滴空阶,寒更雨歇,葬花天气。三载悠悠魂梦杳,是梦久应醒矣。料也觉,人间无味。不及夜台尘土隔,冷清清,一片埋愁地。钗钿约,竟抛弃。 重泉若有双鱼寄。好知他,年来苦乐,与谁相倚。我自中宵成转侧,忍听湘弦重理。待结个,他生知己。还怕两人俱薄命,再缘悭,剩月零风里。清泪尽,纸灰起。

开篇五个字,便给人一种绵绵无尽的愁思。在凄凉的思绪笼罩下,还有恼人的细雨,点滴在这暮春时节——既是葬花时分,也是他的爱妻香消玉殒之时。纳兰不愿意承认妻子死了,他希望妻子只是睡了,睡了三年。孤独的词人希望妻子“是梦久应醒矣”,转眼间尘世的污浊和无聊又袭人而来,不禁意气寂灭,反觉即便妻子真的醒来,也“不及夜台尘土隔”。上阕五十七个字实写了亡妻忌日的思念之情,也表达了纳兰他伤感身世遭遇的感慨。下阕笔触极为细腻,刻画了一个饮尽别后泪的痴情人儿。爱人虽逝,可是“望庐思其人,入室想其历”,由生想到死,由今世念及来生,“终宵转侧”,难以入眠,只有期盼来生两人重结知己。

情或可通生死,所以在重阳前三日夜,可怜的词人终于梦见了爱妻“素妆淡服,执手哽咽,语多不复记。但临别有云:‘衔恨愿为天上月,年年犹得向郎圆。’……”这几句见于《沁园春》的序言。未读其诗,见序已经怅然。两人梦中相见,妻子叮咛丈夫的话太多了,沉浸在与爱妻相逢的悲喜交加中的纳兰无心多记,足见他思念的苦。他也只有在回忆中获取一些安慰,想想当日与妻子“绣榻闲时,并吹红雨,雕栏曲处,同观日斜”,这在当时看来再寻常不过的生活片段,被沁心彻骨的记忆一丝丝地抽出,怎不教人“不敢卒读”?

纳兰在人生最后一段时日里,感情生活再次遭受打击。他和沈宛由顾贞观搭桥牵线,彼此情投意合,过了一段“欹角枕,掩红窗”的甜蜜生活,但好景不长,因满汉之别,而不得不分手。按张草纫先生的笺注,纳兰于康熙二十三年十月随康熙巡视无锡,返京后与沈宛相见,康熙二十四年纳兰去世,当中只有短短几月,可见与沈宛的分手应是他撒手人寰的一个原因。

纳兰一生非常短暂,只有三十一个春秋,他有诗说“予生未三十,忧愁过其半。心事如落花,春风已吹断”,在他的爱情词中触目皆是伤痛,一股激情还在燃烧的同时就已经将燃尽后“冷”的遗迹展露无遗,只以他爱情生活中的不完美、不得和谐来解释,则“不见舆薪”。纳兰一切创作中,汹涌着一股悲剧的潜流,只能说,他独特的悲剧式人生是唯一的源泉。纳兰受生活的限制,作品题材比较狭窄,也很难说有多高的思想境界,他只得一个“真”字,把个人的情感和经历,写得真切感人,同时又少了那种矜才使气、堆砌辞藻的习气,以独特的白描手法,令一个“悲”字淋漓尽致。

在他人生的晚期,写有一首《采桑子》:

谢家庭院残更里,燕宿雕梁,月度银墙,不辨花丛那辨香。 此情已自成追忆,零落鸳鸯,雨歇微凉,十一年前梦一场。

下阕首句是李商隐的“此情已自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只是在纳兰处,十一年来入世生涯不过零丁一梦,还有什么惘然呢?若还未曾大澈大悟,也该知道梦终有醒时了吧。

所以说,纳兰性德的爱情词,不管是悼亡还是怀人,无不浸透了他辛酸的泪,他怀念的,悼亡的不仅是他的恋人,他的妻子,也是他梦中和幻想中美好无争的桃花源,是他忧郁的流逝的青春的写照,是他冲不破的藩篱,割不断的羁绊,是他对遮盖在蓝天的乌云的喟叹,也是他对不可抗拒的命运的叹息和对自己一生荣华富贵却无力做住的悔恨。纳兰性德的爱情词是他伤感无奈一生的结晶,是他唯一的宣泄处。在那个要为“三不朽”奋斗终生的社会里,自谓“我是人间惆怅客”的纳兰性德,爱情词是他最后一道抵御世俗的脆弱防线。

  一)音韵学应用例

  1、《薤露》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王运熙《乐府诗述论》以为“落”当为“滋”字之误。理由是:《顾氏文房小说》本《古今注》(据宋本)作“滋”字,“滋”字和“晞”、“归”字协韵。“滋”、“落”形近,颇疑原作“滋”字,“落”字为后人所改。

  按:“滋”字与“晞”、“归”在汉时并不押韵。依据王力的古韵分部,“滋”在之部,“晞、归”在微部,属不同韵部。王书据宋本《古今注》,孤证不立,颇疑宋人据当时读音改“落”为“滋”。且果如王言,“滋”、“晞”协韵,则前人更不当改“滋”为“落”。

  2、《国朝汉学师承记》(钟哲整理本)第65页第1 行:“熊”之足似“鹿”,从“肉”“乙声”。

  按:此条乃江藩引朱筠言,谓“熊”字“从肉乙声”。此“乙”字当为“ ”(隶作以)字之讹。“乙”在古音质部,“以”在之部,“熊”在“蒸”部,之蒸阴阳对转。检徐铉《说文解字》,正作“以”字,明此作“乙”者非。但不知是朱筠之误,江藩之误,抑手民之误?

  3、《汉志·六艺略·春秋》有《谷梁传》十一篇。谷梁子,鲁人。颜师古注曰:“名喜”。根据《汉书艺文志注释汇编》,这一谷梁子的名字有谷梁喜(颜师古注)、谷梁赤(桓谭《新论》)、谷梁寘(王充《论衡》)、谷梁俶(a、《尸子》;b、字元始,阮孝绪《七录》)、谷梁嘉(钱大昭《汉书辨疑》)。

  按:大体说来,钱大昭之说似乎不确,其它几家皆是其名,只是因语音转移而有变化罢了。赤(昌母铎部,据王力先生《同源字典》,下同,似可拟作:thjak)、俶(昌母觉部,thjuk)、寘(章母锡部,tjek),三字声母都在照三组,在上古同属舌音,赤俶双声、俶寘旁纽。而对喜字的解释,需要引入壴字,《说文》喜“从壴从口”。壴字上古音为知母侯部(tio),知母古亦在舌音,与照三组字为准双声。如此赤、俶、寘、壴皆可看作一声之转,窃以为俶字近是,理由同于王先谦所说,“尸子为六国时人,见闻较碻”,另外名俶与字元始也能相应。剩下的问题就是喜与壴的问题了,我觉得有两种可能:一是喜为壴字之讹,喜下面的口字可能是饰笔;另一种可能就是喜字本来就有壴字的读音。

  4、《管子·兵法》

  善者之为兵也,使敌若据虚,若搏景。无设无形焉,无不可以成也;无形无为焉,无不可以化也,此之谓道矣。若亡而存,若后而先,威不足以命之。

  使敌若据虚,旧注为“居常畏惧”,以据为依据,居处之义。

  按:细绎文意,颇疑“据”通作“拒”。拒,《说文解字·止部》段注,“此与彼相抵为拒”。“拒虚”与“搏景(通影)”排比成文,虚、影正无形,即下文“无设无形”之义。“据”(鱼部见母)与“拒”(鱼部群母)古音同在鱼部见组,理得相通。不过检《故训汇纂》,尚无据拒相通例。

  二)校勘学应用例

  5、《说文解字注》误改篆文一例

  《说文解字注》(上海古籍)第603页“攑”字条,段注有:“今按《玉篇》列字次第,捀下扬上作攑,丘言切,举也。《说文》捀下扬上则作 ,显是攑篆之讹。盖希冯作《玉篇》时所据《说文》未误也。《说文》本有举无 ,后人自讹舛耳。《广韵》廿二元亦曰:‘攑,举也(作者按:丘言切)’”。

  按:今检日人释空海《篆隶万象名义》,手部捀下扬上作“ ,与居反,举也,从也”。据周祖谟研究,《万象名义》一书,合于《玉篇》残卷,很大程度上当保存了《玉篇》原貌,而今本《大广益会玉篇》则与原本《玉篇》相去较远。此或可说明段所引《玉篇》实非野王原貌。而今本《玉篇》之合于《广韵》,可能是有人因《广韵》而改《玉篇》。王应麟《玉海卷四十五·艺文·小学》“雍熙新定广韵”条,“太平兴国二年六月丁亥,诏太子中舍陈鄂等五人同详定《玉篇》、《切韵》”,据此,则此二书间相互改动亦并非妄谈。且可引下条为证:《说文解字注》第607页“揟”字条,段注有“沮,《玉篇》、《广韵》作具,非也。”今检《万象名义》手部“揟”字条正作“沮”,不误。此可明今本《玉篇》不同于古本而近于《广韵》。如此,则段改作“攑”篆,《广韵》、《玉篇》二证实为同一证;且既无原本《玉篇》,则不能明“攑”必在捀下扬上。段注此改实有未安。

  三)文学、历史学与古文献学的反复为用

  正如上面所述,文献学研究的是文本,而文学、历史学研究的却是文本的内容。我们很难想象,只有版本、目录、校勘类的图书之学,而不去研究它的内容;只有研究单个文字的“小学”,而没有那些由文字组成的篇章。就知识的传承来讲,大多数是以文学、历史学的形态来系统进行的。文献学虽然是文学、历史学的基础,但是它并不是脱离文学、历史学等学科而独立存在的,它必须依托各种专门的知识而存在。下面举一个例子说明这种情况。

  6、冤亭卞(全宋诗册二一卷一二六四页一四二五○)

  留题灵岩古诗十韵

  屈指数四绝,四绝中最优。此景冠天下,不独奇东州。夜月透岩白,乱云和雨收。甘泉泻山腹,圣日穿崖头。大暑不知夏,爽气常如秋。风高松子落,天外钟声浮。祖师生朗石,古殿名般舟。人巧不可至,天意何所留。老僧笑相语,此事常穷求。移出蓬莱岛,侍吾仙子游。原注:元佑庚午三月二十八日东武王璞书 《宋诗纪事补遗》卷二九引《长清县志》

  此诗又见《全宋诗》册二一卷一二五一页一四一三七卞育,题作《留题灵岩寺》,“优”作“幽”,“穿崖”作“穿岩”,“声”作“身”,“般舟”作“般州”,“此”作“兹”,“侍”作“待”,出清顾炎武《求古录》。

  按:卞育与冤亭卞实为同一人,卞育元佑间曾官济南从事,灵岩寺正在济南,合于诗内容及小注;卞育小传谓其为济阴人,实则为济阴冤句县人,宋元佑元年,改冤句县为宛亭县。而冤亭当即宛亭之异称(宛有二音,一读如碗、一读如冤,冤、宛亦皆有弯曲义)。此诗即冤亭卞育之作。

  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便在于地名,我们查检不到冤亭这个地名,但是却由之联想到冤句(著名的起义军首领黄巢便是此地人),继而由冤句改名得到宛亭,再由宛、冤声近得到冤亭,绕了一个弯,但结果是令人信服的。此足见历史地理学与古音学对校勘学的功劳。继而,文献学的成果又将为文学服务,此可见文献学与古代文史的交相为用。

有关读书的古文

荀子的君子曰:学不可以已。

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

木直中绳,輮以为轮,其曲中规;虽有槁暴,不复挺者,輮使之然也。

故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

吾尝终日而思矣,不如须臾之所学也;吾尝跂而望矣,不如登高之博见也。

登高而招,臂非加长也,而见者远;顺风而呼,声非加疾也,而闻者彰。

假舆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河。

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

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

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

蚓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上食埃土,下饮黄泉,用心一也。

蟹六跪而二螯,非蛇鳝之穴无可寄托者,用心躁也。

有关读书的古文

用心一也。

蟹六跪而二螯,而致千里;假舟楫者,蛟龙生焉;积善成德,圣心备焉。

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

蚓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虽有槁暴,不复挺者;驽马十驾,功在不舍:学不可以已,輮使之然也,非蛇鳝之穴无可寄托者,用心躁也,非能水也,而绝江河,无以成江海。

假舆马者,非利足也。

锲而舍之,朽木不折荀子的&lt,风雨兴焉;积水成渊;劝学&gt,輮以为轮,其曲中规,上食埃土,下饮黄泉,而神明自得。

登高而招,臂非加长也,而见者远。

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积土成山;君子曰。

青;顺风而呼,声非加疾也,而闻者彰,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

木直中绳。

骐骥一跃,不能十步;吾尝跂而望矣,不如登高之博见也。

故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

吾尝终日而思矣,不如须臾之所学也;锲而不舍,金石可镂

关于读书快乐的文言文

悬梁刺骨 凿壁偷光 囊萤映雪 闻鸡起舞假期再读中国的古诗文,更觉中华文化的丰厚博大,也让我想起著名学者季羡林先生说过的:一个国家没有自然科学和工程技术不行,但光有科技也不行,我们更应该重视自己的文化传统,注重对青少年一代进行人文素质的培养熏陶。

为了填补我们人文素质教育的空缺,实现培养拥有健全人格的下一代的愿望,我们中小学教师在对孩子进行素质教育的过程中,不能放着宝贵的资源不用,那就是古诗文。

季先生虽不久前离开了我们,但他的思想却深入了人心。

再读古诗文,我也有季先生同样的感受,古诗文的宝贵首先在于它能弘扬中华民族的文化。

一个民族需要的是一种精神力量的凝聚力,在向新世纪迈进的过程中,如果丢掉了自己的文化之根,就会产生偏差。

而古诗文是我国传统文化的结晶,如唐诗宋词、元曲魏晋文章中的精粹部分真可谓是篇篇生彩。

我们现实生活中有一些孩子懂得因特网、懂得足球、却背诵不出几首古诗,对自己的民族,对自己的文化缺乏基本的了解,长此以往,不利于民族精神的弘扬。

一些中小学生出国后,跟外国朋友聊天,人家知道中国的孔子,易经,老子,自己却不知所云。

古诗文是中华文化的载体,读古诗文是少年儿童了解民族文化,接受优秀文化熏陶的途径,多读点点古诗文,有利于陶冶情操,加强修养,丰富思想。

我觉得古诗文的宝贵还在于它能放宽人的视野,净化人的心灵。

古诗文中表现的主要有诗人对宇宙万物的关怀之情,包括对美好事物追求,对丑恶现实的痛斥。

我们如果自小朗诵孟浩然的“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朗诵王之焕的“欲穷千里目。

更上一层楼”,在这种铿锵悦耳、脱口而出中我们体验到的是人对自然生命的关心和一种登高望远的心情舒展。

记得我的一个孩子在读到〈〈悯农〉〉时不解的问我:“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是不是说粮食丰收了?我告诉他,你的理解是正确的。

但孩子更加迷惑的自言自语道:农夫为什么又会饿死呢?我马上在这里点拨一下,那孩子便明白了以前封建社会的种种矛盾。

我们在读古诗文的同时,还能学到很多有关历史、地理、即文化方面的各类知识,这样便放宽了我们的视野。

就拿杜牧的〈〈过华清宫〉〉之一来说: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当小孩读到此处时,我们可以告诉孩子这短小精悍的前两句是写富丽深严的皇宫气象,那么孩子感受到的便是古代社会的一种文化景象。

后两句为了让孩子明白原来是巧妙而深刻的揭露了唐明皇重色好奢,那“长安是唐代皇都,荔枝产于南方地区,杨贵妃是古代四大美女”等等一些地理和历史知识,在孩子的记忆中也会很牢固。

还如杜牧的〈〈赤壁〉〉〈〈泊秦淮〉〉〈〈江南春〉〉,我都觉得写得非常好,无疑都是综合历史、政治和文学的好教材。

古文方面,读一读〈〈孔子语录〉〉,背一背〈〈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我们不难发现我们

纳兰君墓志铭的纳兰性德部分评议

容若读书机速过人,辄能举其要。诗有开元风格。作长短句,跌宕流连以写其所难言。有集名〈侧帽〉,〈饮水〉者,皆词也。(韩慕庐)容若自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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