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与吴质书》原文及翻译
与吴质书原文:
二月三日,丕白。岁月易得,别来行复四年。三年不见,《东山》犹叹其远,况乃过之,思何可支!虽书疏往返,未足解其劳结。
昔年疾疫,亲故多离其灾,徐、陈、应、刘,一时俱逝,痛可言邪?昔日游处,行则连舆,止则接席,何曾须臾相失!每至觞酌流行,丝)竹并奏,酒酣耳热,仰而赋诗,当此之时,忽然不自知乐也。谓百年己分,可长共相保,何图数年之间,零落略尽,言之伤心。顷撰其遗文,都为一集,观其姓名,已为鬼录。追思昔游,犹在心目,而此诸子,化为粪壤,可复道哉?
观古今文人,类不护细行,鲜能以名节自立。而伟长独怀文抱质,恬淡寡欲,有箕山之志,可谓彬彬君子者矣。著《中论》二十余篇,成一家之言,词义典雅,足传于后,此子为不朽矣。德琏常斐然有述作之意,其才学足以著书,美志不遂,良可痛惜。间者历览诸子之文,对之抆泪,既痛逝者,行自念也。孔璋章表殊健,微为繁富。公干有逸气,但未遒耳;其五言诗之善者,妙绝时人。元瑜书记翩翩,致足乐也。仲宣独自善于辞赋,惜其体弱,不足起其文,至于所善,古人无以远过。昔伯牙绝弦于钟期,仲尼覆醢于子路,痛知音之难遇,伤门人之莫逮。诸子但为未及古人,自一时之俊也,今之存者,已不逮矣。后生可畏,来者难诬,然恐吾与足下不及见也。
年行已长大,所怀万端,时有所虑,至通夜不瞑,志意何时复类昔日已成老翁,但未白头耳。光武言:"年三十余,在兵中十岁,所更非一。"吾德不及之,而年与之齐矣。以犬羊之质,服虎豹之文,无众星之明,假日月之光,动见瞻观,何时易乎?恐永不复得为昔日游也。少壮真当努力,年一过往,何可攀援,古人思秉烛夜游,良有以也。
顷何以自娱?颇复有所述造不?东望于邑,裁书叙心。丕白。
与吴质书翻译及注释
翻译 二月三日,曹丕说。时间过得很快,我们分别又将四年。三年不见,《东山》诗里的士兵尚且感叹离别时间太长,何况我们分别都已经超过三年,思念之情怎么能够忍受呢!虽然书信来往,不足以解除郁结在心头的深切怀念之情。
前一年流行疾疫,亲戚朋友多数遭受不幸,徐干、陈琳、应玚、刘桢,很快相继都去世,我内心的悲痛怎么能用言语表达啊?过去在一起交往相处,外出时车子连着车子,休息时座位相连,何曾片刻互相分离!每当我们互相传杯饮酒的时候,弦乐管乐一齐伴奏,酒喝得痛快,满面红光,仰头吟诵自己刚作出的诗,每当沉醉在欢乐的时候,恍惚间却未觉得这是难得的欢乐。我以为百年长寿是每人应有一份,长久地相互在一起,怎想到几年之间,这些好朋友差不多都死光了,说到这里非常痛心。近来编定他们的遗著,合起来成为一本集子,看他们的姓名,已经是在阴间死者的名册。追想过去交往相好的日子,还历历在目,而这些好友,都死去化为粪土,怎么忍心再说呢?
纵观古今文人,大多都不拘小节,很少能在名誉和节操上立身的。但只有徐干既有文才,又有好的品德,宁静淡泊,少嗜欲,有不贪图权位隐退之心,可以说是文雅而又朴实的君子。他著有《中论》二十多篇,自成一家的论著,文辞典雅,足以流传后世,他的精神、成就永远存在。应玚文采出众常有著述之意,他的才能学识足以著书,但他美好的愿望没有实现,实在应该痛惜。近来遍阅他们的文章,看后不禁拭泪,既痛念逝去的好友,而且又想到自己生命短促。陈琳的章表文笔很雄健有力,但稍微有些冗长。刘桢的文风洒脱奔放,只是还不够有力罢了,他的五言诗很完美,在同代人中最妙。阮瑀的书札文词美丽,使人感到十分快乐。王粲只擅长辞赋,可惜风格纤弱,不能够振作起文章气势,至于他擅长的,古代没有人能超过很远。过去伯牙在钟子期死后破琴绝弦,终身不再鼓琴,痛惜知音难遇,孔子听说子路被卫人杀害,剁成肉酱,命人将家里的肉酱倒掉,悲伤弟子当中没有能比得上子路的。这些人只是有些还不及古人,也算一代优秀人才,现在活着的人,已没有人能比得上的了。将来定有优秀人才出现,后来之人难于轻视,但是恐怕我与您不能赶上见到了。
年龄已经增大,心中所想的千头万绪,时常有所思虑,以至整夜不眠,志向和意趣什么时候能再像过去那样高远呢?已经变成老翁,只不过没有白头发罢了。东汉光武帝说:「三十多岁,在军队中十年,所经历的事不止一件。」我的才能赶不上他,但是年龄和他一样大了,凭低下的才能却处在很高地位,德才不足,只是凭借父亲曹操之力而有高位,一举一动都有人注意,什么时候才能改变这种情况呢?恐怕永远不能再像过去那样游玩了。年轻人的确应当努力,年龄一旦过去,时光怎么能留得住,古人想夜里拿着蜡烛游玩,确实很有道理啊。
近来您用什么自我娱乐?仍旧再有什么著作吗?向东望去非常悲伤,写信来叙述内心情感。曹丕陈说。
注释 (1)原题作《与吴质书》,据四库影印本《汉魏六朝百三家集》卷二四改。《三国志·魏志·吴质传》注引《魏略》云:"(建安)二十三年(218),太子又与吴质书。"在此信中,曹丕回忆与建安诸子流连诗酒的欢快情景,简评他们的文学成就,流露出怀念之情和对岁月的迁逝之悲。情真意切,平易晓畅。吴质,字季重,博学多智,官至振威将军,封列侯,与曹丕友善。(2)白:说。(3)岁月易得:指时间过得很快。(4)行:将。复:又。(5)"《东山》"句:《诗经·豳风·东山》:"自我不见,于今三年。"写士兵的思乡之情。远,指时间久远。(6)支:承受。(7)书疏:书信。(8)劳结:因忧思而生的郁结。(9)昔年疾疫:指建安二十二年发生的疾疫。(10)离:通"罹",遭遇。(11)徐、陈、应、刘:指建安七子中的徐干、陈琳、应玚、刘桢。(12)连舆:车与车相连。舆,车。(13)接席:座位相挨。(14)须臾:一会儿。相失:相离。(15)觞酌(shāng zhuo)流行:传杯接盏,饮酒不停。觞,酒杯。酌,斟酒,代指酒。(16)丝:指琴类弦乐器。竹:指箫笙类管乐器。(17)忽然:一会儿,形容时间过得很快。不自知乐:不觉得自己处在欢乐之中。(18)谓百年己分(fen):以为长命百年是自己的当然之事。分,本应有的。(19)相保:相互保有同处的欢娱。(20)图:料想。(21)零落略尽:大多已经死去。零落,本指草木凋落,此喻人死亡。略,差不多。(22)"顷撰"二句:我最近撰集他们的遗作,汇成了一部集子。顷,近来。都,汇集。(23)鬼录:死人的名录。(24)化为粪壤:指死亡。人死归葬,久而朽为泥土。(25)类:大多。护:注意。细行:小节,细小行为。(26)鲜:少。名节:名誉节操。(27)伟长:徐干的字。怀文抱质:文质兼备。文,文采。质,质朴。(28)箕(jī)山之志:鄙弃利禄的高尚之志。箕山,相传为尧时许由、巢父隐居之地,后常用以代指隐逸的人或地方。(29)彬彬君子:《论语·雍也》:"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彬彬,文质兼备貌。(30)《中论》:徐干著作,是一部政论性著作,系属子书,其意旨:「大都阐发义理,原本经训,而归之于圣贤之道。」(31)德琏:应玚的字。斐然:有文采貌。述:阐发前人著作。作:自己创作。(32)良:确实。(33)间(jian)者:近来。(34)抆(wěn):擦拭。(35)"既痛"两句:既悲痛死者,又想到自己。行,又。(36)孔璋:陈琳的字。章表:奏章、奏表,均为臣下上给皇帝的奏书。殊健:言其文气十分刚健。(37)微:稍微。繁富:指辞采繁多,不够简洁。(38)公干:刘桢的字。逸气:超迈流俗的气质。(39)遒(qiu):刚劲有力。(40)绝:超过。(41)元瑜:阮瑀的字。书记:指军国书檄等官方文字。翩翩:形容词采飞扬。(42)致足乐也:十分令人快乐。致,至,极。(43)仲宣:王粲(can)的字。续:一作"独"。(44)体弱:《三国志·魏志·王粲传》说王粲"容状短小","体弱通脱"。体,体质、气质。(45)起其文:勃起他的文气。(46)"昔伯牙"句:春秋时俞伯牙善弹琴,唯钟子期为知音。子期死,伯牙毁琴,不再弹。事见《吕氏春秋·本味》。钟期,即钟子期。(47)"仲尼"句:孔子的学生子路在卫国被杀并被剁成肉酱后,孔子便不再吃肉酱一类的食物。事见《礼记·檀弓上》。(48)醢(hǎi),肉酱。(49)门人:门生。(50)莫逮:没有人能赶上。(51)但为:只是。(52)后生可畏:年轻人值得敬畏。《论语·子罕》:"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53)诬:妄言,乱说。(54)足下:对吴质的敬称。(55)年行:行年,已度过的年龄。(56)暝(ming):合眼入睡。(57)光武:东汉开国皇帝刘秀的庙号。(58)"年三十"三句:李善注以为语出《东观汉记》载刘秀《赐隗嚣书》。所更非一,所经历的事不只一件。(59)"以犬羊"四句:谦称自己并无特出德能,登上太子之位,全凭父亲指定。扬雄《法言·吾子》:"羊质虎皮,见草而悦,见豺而战,忘其皮之虎也。"《文子》:"百星之明,不如一月之光。"服,披,穿。假,借。日月,喻帝后、天地。此喻指曹操。(60)见:被。(61)易:改变。(62)攀(pān)援:挽留。(63)炳烛夜游:点着烛火,夜以继日地游乐。《古诗十九首》:"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炳,燃。一作"秉",持。(64)良有以也:确有原因。(65)顷:最近。(66)述造:即"述作"。不:同"否"。(67)于邑(wūye):同"呜咽",低声哭泣。(68)裁书:写信。古人写字用的帛、纸往往卷成轴,写字时要先剪裁下来。
与吴质书讲解《与吴质书》是曹丕书信的代表作。在整理朋友文稿的过程中,作者睹文思友,有感而发,流露出对朋友真挚、深厚的感情。整篇文章风格清丽婉约,语言优美流畅,读来流利顺畅,朗朗上口,全文可以划分为五段:第一段作者借《诗经·东山》中的诗句,来表达了分别之后对朋友的思念之情,用典表情、情深意切、手法婉转.轻轻一句便点出了朋友问深厚的感情。
第二段作者怀念昔日美好时光,阐述了撰订遗文的原因。首先叙说自己因少亲故死于疾疫而感到十分悲哀痛苦一接着笔锋一转,忆起当年大家「觞酌流行,丝竹并奏,酒酣耳热,而赋诗」的热闹场景,然而如今眼前却凄凉萧条,如此对比,更突出了作者对这份友情的无限怀念。最后作者谈到近来撰订朋友们的遗稿,看见文稿在而朋友逝,睹物思人.非常感伤在这段叙述中,作者情绪哀乐交替,以哀写乐,以乐衬哀,使得哀乐的对比十分鲜明,从而表达了对亡友深切的怀念之情。然而此刻亡友们已「化为粪壤」,昔日大家在一起无忧无虑的子一去不复返,尽管作者还活着,但早已物是人非,叫人哀伤与怀念。
第三段曹丕评论了建安诸子的文章,对它们依次作出评价,指了各自的优劣,曹丕一直以来对文学就很重视,甚至把文学提到与事业并立的地位。因此,他对亡友最好的悼念方式就是整理编订好他们的遗稿,以示纪念。
第四段是对自我的总结和概括作者先借用们牙和子两个典故来说明知音难求,并表示在建安诸子去世之后,再也难觅此般知音了,作者站在后来者的角度卜.来说明这个问题,更表现出今日身边无人的遗憾和悲哀然后.作者谈到了己,他告诉吴质近来自己年长才退,德薄位尊,因而以「少壮真当努力,年一过往,何可攀援?」这样的话来激励自己奋发努力,用真诚的语词来吐露心声。
第五段是作者对朋友的存问。曹丕关切地询问吴质最近的生活和著述情况,最后再次表达了对吴质的思念之情,情真意切。
这封书信抒情真挚感人,这对于众人之的帝王而言,实属难得二全文语气完全没有任何高高在上的架子,反而处处表现与朋友谈心的身份与姿态,其文平易近人,真情流露,充满感染力,写亡友时,作者内心的恻怛悲哀一览无遗,使人不忍卒读写朋友吴质时.作者义热语存问。句句牵挂,字字贴心,读起来如沐春风、暖人心怀写自己时,也是坦白真诚,表现出了帝王与常人一样的喜怒哀乐和忧愁苦思。
与吴质书赏析为了增强表现力,信中明征暗引的成语和典故很多,显得文采斐然;但是用得妥帖巧妙,并多是平时已为人们所熟悉的常典和名句,所以一点也没有艰涩之感。作者还十分注意语言的感 彩,往往只用一两个字就传达出丰富的内涵。用字不多,但从中可体味到隐含着的惋惜之情。另外,此信的音韵节奏也非常和谐。作者对于句子的抑扬顿挫和段落的承转连接都十分,全文犹如一沟溪水,汩汩流出,了无滞碍。
在整理、编订遗文的过程中,他对亡友的诗文也与《典论·论文》一样,一一作出了公允的评价。但与《典论·论文》不同的是这封书信并非旨在论文,而是重在伤逝:一伤亡友早逝,美志未遂。在七子中,只有徐斡一人「成一家之言」,「足传后世」,可以不朽;余者才虽「足以著书」,但不幸逝去,才华未尽,「美志不遂」,令人十分悲痛惋惜。二伤知音难遇,文坛零落。早逝诸人都是建安时期的「一时之隽」,与曹丕声气相通,他们亡故后,曹丕再也难以找到像那样的知音了。「今之存者」,又不及他们,邺下的文学活动顿时冷落下来,建安风流,零落殆尽。因而他一边整理他们的文章,一边「对之技泪」,睹物思人,悲不自胜,伤悼忘友的早逝。
与吴质书创作背景曹丕与建安七子中的陈琳、王粲、徐干、阮瑀、应玚、刘桢都是过从慎密的好友。他们经常一起游乐欢宴,诗赋歌酬。然而,建安二十二年(217年),瘟疫流行,徐干、阮瑀、应玚、陈琳、刘桢同时病死,同年王粲也逝去了。至此,建安文坛不复热闹,而是一时冷落。曹丕内心悲痛,于是在建安二十四年(219年)给一起同游宴的吴质写了这封信。 诗词作品: 与吴质书 诗词作者: 魏晋 曹丕 诗词归类: 书信、思友
(秦孝公用卫鞅。鞅欲变法,孝公恐天下议己,疑之。卫鞅曰:“疑行无名,疑事无功。夫有高人之行者,固见非于世;有独智之虑者,必见傲于人。愚者暗于成事,智者见于未萌。人不可与虑始,而可与乐成。论至德者,不和于俗;成大功者,不谋于众。是以圣人苟可以强国,不法其故;苟可以利人,不循其礼。”孝公曰:“善。”甘龙曰:“不然。圣人不易人而教,智者不变法而治。因人而教,不劳而功成;缘法而理,吏习而人安。”卫鞅曰:“龙之所言,世俗之言。常人安于习俗,学者溺于所闻。以此两者居官守法可也,非所与论于法之外也。三代不同礼而王,五霸不同法而霸。智者作法,愚者制焉;贤者更礼,不肖者拘焉。”杜贽曰:“利不百,不变法;功不十,不易器。法古无过,修礼无邪。”卫鞅又曰:“治代不一道,便国不法古。故汤武不循古而王,夏殷不易礼而亡。反古者不可非,而循礼者不足多。”孝公曰:“善。”遂变法也。)
由是言之,故知若人者,各因其时而建功立德焉。(孟子曰:“虽有磁基,不如逢时;虽有智能,不如逢代。”范蠡曰:“时不至,不可强生;事不究,不可强成。”《语》曰:“圣人修备以待时也。”)
何以知其然耶?桓子曰:“三皇以道治,五帝用德化,三王由仁义,五霸用权智。”(说曰:无制令刑罚,谓之皇;有制令而无刑罚,谓之帝;赏善诛恶,诸侯朝事,谓;兴兵众,立约盟,以信义矫代,谓之伯。
文子曰:“帝者,贵其德也;王者,尚其义也;霸者,迫于理也。道狭然后任智,德薄然后任刑,明浅然后任察。”议曰:夫建国立功,其政不同也如此。)
五帝以上久远,经传无事,唯王霸二盛之美,以定古今之理焉。(秦汉居帝王之位,所行者霸事也。故以为德之次。)
夫王道之治,先除人害,而足其衣食。
(论曰:“五亩之宅,树之以桑,匹妇蚕之,年五十者,可以衣帛矣。百亩之田,数口之家,耕稼修理,可以无饥矣。鸡豚狗彘之畜,不失其时,老者可以食肉矣。夫上无贪欲之求,下无奢之人,藉税省少而徭役不繁,其仕者,食禄而已,不与人争利焉。是以产业均而贫富不能相悬也。”)
然后教以礼仪。
(故明王审己正统,慎乃在位。宫室舆服,不逾礼制,九女正序于内,三公分职于外。制井田以齐之,设诸侯以牧之,使饶不溢侈,少不匮乏,然后申以辟雍之化,示以揖让之容,是以和气四塞,祸乱不生,此圣王之教也。)
而威以刑诛,使知好恶去就。
(虞帝先命禹平水土,后稷播植百谷,契班五教,皋陶修刑,故天下太平也。)
是故,大化四凑,天下安乐,此王者之术。
(王者,父天母地,调和阴阳,顺四时而理五行,养黎元而育群生,故王之为言,往也。盖言其惠泽优游,善养润天下,天下归往之,故曰王也。)
霸功之大者,尊君卑臣,权统由一,政不二门,赏罚必信,法令着明,百官修理,威令必行。
(夫霸君亦为人除难兴利,以富国强兵,或承衰乱之后,或兴兵征伐。皆未得遵法度、申文理,度代而制,因时施宜,以从便善之计,而务在于立功也。)此霸者之术。
(王道纯而任德,霸道驳而任法。此优劣之差也。)
《道德经》曰:“我无为而人自化。”《文子》曰:“所谓无为者,非谓引之不来,推之不往,谓其循理而举事,因资而立功,推自然之势也。”(故曰:“智而好问者圣,勇而好问者胜。乘众人之智,即无不任也;用众人之力,即无不胜也。故圣人举事,未尝不因其资而用也。)故曰:汤武,圣主也,而不能与越人乘舲舟,泛江湖。伊尹,贤相也,而不能与胡人骑原马,服騊駼。孔、墨,博通也,而不能与山居者入榛薄,出险阻。
由是观之,人智之于物,浅矣;而欲以昭海内、存万方,不因道理之数,而专己之能,则其穷不远。故智不足以为理,勇不足以为强,明矣。然而君人者,在庙堂之上,而知四海之外者,因物以识物,因人以知人也。
(《吕氏春秋》曰:“昊天无形,而万物以成;大圣无事,而千官尽能,此谓不教之教,无言之诏也。”)
夫冬日之阳,夏日之阴,万物归之,而莫之使。至精之感,弗召自来。待目而昭见,待言而使令,其于理难矣。
(《文子》曰:“三月婴儿,未知利害,而慈母之爱喻焉者,情也。”故曰:言之用者小,不言之用者大。又曰:不言而信,不施而仁,不怒而威,是以天心动化者也。施而仁,言而信,怒而威,是以精诚为之者也。施而不仁,言而不信,怒而不威,是以外貌为之也。)
皋陶喑而为大理,天下无虐刑;师旷瞽而为大宰,晋国无乱政。
(庄子曰:“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圣人无为,大圣不作,观于天地之谓也。”)
不言之令,不视之见,圣人所以为师。此黄老之术也。
(《文子》曰:“圣人所由曰道,所为曰事。道犹金石,一调不可更;事犹琴瑟,每调终而改调。故法制礼乐者,理之具也,非所以为理也。”
昔曹参相齐,其治要用黄老术,齐国安集。及代萧何为汉相,参去,属其后相曰:“以治齐,狱市为寄,慎勿扰也。”后相曰:“治无大于此者乎?”参曰:“不然。夫狱市者,所以并容也。今君扰之,人安所容乎?吾是以先之。”由是观之,秦人极刑而天下叛,孝武峻法而狱繁。此其弊也。《经》曰:“我无为而人自化,我好静而人自正。”参欲以道化其本,不欲扰其末也。太史公曰:“参为汉相,清静寡欲,言合道意。然百姓离秦之酷扰,参与休息无为,故天下俱称其美矣。”
议曰:黄老之风,盖帝道也。)
孔子闲居,谓曾参曰:“昔者明王内修七教,外行三至。七教修而可以守,三至行而可以征。明王之守也,则必折冲千里之外;其征也,还师衽席之上。”
曾子曰:“敢问‘七教’?”
孔子曰:“上敬老则下益孝,上敬齿则下益悌,上乐施则下益亮,上亲贤则下择交,上好德则下无隐,上恶贪则下耻争,上廉让则下知节。此之谓七教也。”(七教者,治之本也。教定则本正矣。凡上者,人之表也,表正则何物不正也?)
昔明王之治人也,必裂土而封之,分属而理之。使有司月省而时考之,进贤,退不肖。(然则贤良者悦,不肖者惧矣。)哀鳏寡,养孤独,恤贫穷,诱孝悌,选才能,此七者修,四海之内,无刑人矣。
上之亲下也,如腹心;则下之亲上也,如幼子之于慈母矣。其于信也,如四时;而人信之也,如寒暑之必验。故视远若迩,非道迩也,见明德也。是以兵革不动而威,用利不施而亲,此之谓“明王之守,折冲千里之外者也”。
(议曰:昔管子谓齐桓公曰:“君欲霸王,举大事,则必从其本矣。夫齐国百姓,公之本也。人甚忧饥而税敛重,人甚惧死而刑政险,人甚伤劳而上举事不时。公轻其税,缓其刑,举事以时,则人安矣。”此谓修本而霸王也。)
曾子曰:“何谓‘三至’?”
孔子曰:“至礼不让,而天下理;至赏不费,而天下之士悦;至乐无声,而天下之人和。”何则?昔者明王必尽知天下良士之名。既知其名,又知其实;既知其实,然后因天下之爵以尊之。此谓“至礼不让而天下治”。因天下之禄,以富天下之士,此之谓“至赏不费而天下之士悦”。如此,则天下之明誉兴焉,此谓之“至乐无声而天下之人和”。(故曰:所谓天下之至仁者,能合天下之至亲;所谓天下之至智者,能用天下之至和;所谓天下之至明者,能举天下之至贤也。)故仁者莫大于爱人,智者莫大于知贤,政者莫大于能官。有德之君,修此三者,则四海之内,供命而已矣。此之谓“折冲千里之外”。(夫明王之征,必以道之所废,诛其君,改其政,吊其人,而不夺其财也。)故曰:明王之征,犹时雨之降,至则悦矣。此之谓“还师衽席之上”(言安而也。)。故扬雄曰:“六经之理,贵于未乱;兵家之胜,贵于未战。”
此孔氏之术也。(议曰:孔氏之训,务德行义,盖王道也。)
墨子曰:“古之人未知为宫室,就陵阜而居,穴而处,故圣王作,为宫室。为宫室之法,高足以避润湿,边足以圉风寒。宫墙之高,足以别男女之礼。谨此则止,不以为观乐也。故天下之人,财用可得而足也。当今为宫室则与此异矣。必厚敛于百姓,以为宫室,台榭曲直之望,青黄刻镂之饰,为宫室若此,故左右皆法而象之。是以其财不足以待凶饥,振孤寡,故国贫而难理也。为宫室不可不节。(议曰:此节宫室者也。)
古之人未知为衣服,时衣皮带茭,冬则不轻而暖,夏则不轻而清。圣王以为不中人之情,故圣人作,诲妇人,以为人衣。为衣服之法,冬则练帛,足以为轻暖;夏则絺绤,足以为轻清;谨此则止,非以荣耳目,观愚人也。是以其人用俭约而易治,其君用财节而易赡也。当今,其为衣服,则与此异矣。必厚敛于百姓,以为文采靡曼之衣,铸金以为钩,珠玉以为佩。由此观之,其为衣服,非为身体,此为观好也。是以其人僻而难治,其君奢侈而难谏。夫以奢侈之君,御僻之人,欲国无乱,不可得也。为衣服不可不节。”(议曰:此节衣服者也。)
此墨翟之术也。(议曰:墨家之议,去奢节用,盖强本道。)
商子曰:“法令者,人之命也,为治之本。(慎子曰:“君人者,舍法而以身治,则受赏者虽富,望多无穷;受罚者虽富,望轻无已。君舍法而以心裁轻重,怨之所由生也。是以分马者之用策,分田者之用钩,非以钩策为过人之智也,所以去和塞怨也。故曰:夫君任法而不躬为,则怨不生,而上下和也。”)一兔走,百人逐之,非以兔可分为百,由名分之未定也。卖兔满市,盗不敢取者,由名分之定也。故名分未定,虽尧舜禹汤,且皆加务而逐之;名分已定,则贫盗不敢取。故尧舜圣人之为法令也,置官也,置吏也,所以定分也。(《尸子》曰:“夫使众者,诏作则迟,分地则速,是何也?无所逃其罪也。言亦有地,不可不分,君臣同地,则臣有所逃其罪矣。故陈绳则木之枉者有罪,审名分则群臣之不审者有罪矣。”)名分定则大诈贞信,巨盗愿悫,而各自治也。”(《尹文子》曰:“名定则物不竞,分明则私不行。物不竞,非无心,由名定,故无所措其心;私不行,非无欲,由分明,故无所措其欲。然则心欲人人有之,而得同于无心无欲者,在制之有道故也。”)
申子曰:“君如身,臣如手;君设其本,臣操其末。为人君者,操契以责其名。名者,天地之网,圣人之符。张天地之网,用圣人之符,则万物无所逃矣。”
(议曰:韩子曰:“人主者,非目若离朱乃为明也,耳若师旷乃为聪也。不任其数而待目以为明,所见者少矣,非不弊之术也。不因其势,而待耳以为聪,所闻者寡矣,非不欺之道也。明主者,使天下不得不为己视,使天下不得不为己听。身居深宫之中,明烛四海之内,而天下不能蔽、不能欺者,何也?匿罪之罚重,而告之赏厚也。”
孙卿曰:“明职分,序事业,材伎官能,莫不治理。如是,则厚德者进,廉节者起,兼听齐明,而百事无留,故天子不视而见,不听而闻,不虑而知,不动而功,块然独坐而天下从之。此操契以责名者也。”
《尸子》曰:“明君之立,其貌庄,其心虚,其视不躁,其听不,审分应辞,以立于朝,则隐匿疏远,虽有非焉,必不多矣。明君不长耳目,不行间谍,不强闻见,形至而观,声至而听,事至而应;近者不过,则远者理矣;明者不失,则微者敬矣。此万物无所逃也。”)
动者摇,静者安;名自名也,事自定也。
(议曰:《尸子》曰:“治水潦者,禹也;播五谷者,后稷也;听讼折衷者,皋陶也;舜无为也,而为天下父母。”此则名自名也。
太公谓文王曰:“天有常形,人有常生,与天人共其生者,而天下静矣。”此则事自定也。)
是以有道者,因名而正之,随事而定之。
(《尹文子》曰:“因贤者之有用,使不得不用;因愚者之无用,使不得用。用与不用,各得其用,奚患物之乱也?”
《尸子》曰:“听朝之道,使人有分。有大善者,必问其孰进之;有大过者,必问其孰任之,而行罚赏焉。且以观贤不肖也,明分则不弊,正名则不虚。贤则贵之,不肖则贱之。贤不肖,忠不忠,以道观之,犹白黑也。”)
昔者尧之治天下也,以名,其名正则天下治;桀之治天下也,亦以名,其名倚而天下乱。是以圣人贵名之正也。”(议曰:夫暗主以非贤为贤,不忠为忠,非法为法,以名之不正也。)
李斯书曰:“韩子称‘慈母有败子,而严家无格虏’者,何也?则罚之加焉必也。故商君之法,刑弃灰于道者。夫弃灰,薄罪也;而被刑,重罚也。夫轻罪且督,而况有重罪乎?故人弗敢犯矣。今不务所以不犯,而事慈母之所以败子,则亦不察于圣人之论矣。”
(商君之法,皆令为什伍,而相司牧,犯禁相连于不告者,明尊卑爵秩等级,各以差次;田宅妻妾衣服,以家次。有功者显荣,无功者虽富无芬华。务于耕战。此商君之法也。)
此商鞅、申、韩之术也。
(桓范曰:“夫商鞅、申、韩之徒,贵尚谲诈,务行苛刻。废礼义之教,任刑名之数,不师古,始败俗伤化。此则伊尹、周召之罪人也。然其尊君卑臣,富国强兵,守法持术,有可取焉。逮至汉兴,有宁成、郅都之辈,仿商、韩之治,专以杀伐为能,顺人主之意,希旨而行,安时趋利,敢行祸败,此又商、韩之罪人也。然其抑强族,抚孤弱,清己禁,背私立公,尚有政焉。至于晚代之所谓能者,乃犯公家之法,赴私门之势,废百姓之务,趋人间之事,决烦理务,临时苟辩,使官无谴负之累,不省下人之冤,复是申、韩、宁、郅之罪人也。”)
由是观之,故知治天下者,有王霸焉,有黄老焉,有孔墨焉,有申商焉,此所以异也,虽经纬殊制,救弊不同,然康济群生,皆有以矣。今议者或引长代之法,诘救弊之言(议曰:救弊为夏人尚忠,殷人尚敬,周人尚文者。);或引帝王之风,讥霸者之政,不论时变,而务以饰说。故是非之论,纷然作矣。言伪而辩,顺非而泽,此罪人也。故君子禁之。
原文
儒书言①:“董仲舒读《春秋》,专精一思,志不在他,三年不窥园菜。 ”夫言不窥园菜,实也;言三年,增之也②。仲舒虽精,亦时解休③,解休之间,犹宜游于门庭之侧;则能至门庭④,何嫌不窥园菜⑤?闻用精者察物不见,存道以亡身⑥,不闻不至门庭,坐思三年,不及窥园也。《尚书·毋佚》曰⑦:“君子所其毋逸⑧,先知稼穑之艰难⑨,乃佚”者也。人之筋骨非木非石,不能不解。故张而不弛,文王不为;弛而不张,文王不行;一弛一张,文王以为常。圣人材优⑩,尚有弛张之时,仲舒材力劣于圣,安能用精三年不休!
(选自王充《论衡·儒增》)
注释
①儒书:指儒家的书。下面一段文字是引用儒家书中的文字。引文后是王充发表自己的见解。②增:增饰。夸张。③解(xiè):通“懈”,松懈。④则:根据文气,疑是衍文。⑤嫌:得,能。⑥存:思考。亡:通“忘”。⑦毋佚:古文《尚书》作“无逸”,今文《尚书》作“毋佚”。⑧所:所居官。逸:今文《尚书》当作“佚”。⑨稼:播种五谷。穑(sè):收获谷物。⑩材:通“才”。
译文
儒者的书上说:“董仲舒读《春伙》,专一精思,志向不在别的上面,三年不看一眼菜园。”说不看一眼菜园,是事实;说三年之久,是夸张。
董仲舒即使专心一意,也有松懈和休息的时候,在松懈和休息的时间,也应当到门和厅堂边走走,能到门和厅堂边,怎么会不看一眼菜园呢?听说用心专一的人察看东西看不见,专心思考“道”会忘掉自身,但没有听说不到门和厅堂去,要坐着思考三年,来不及看一眼菜园的。《尚书·毋佚》说:“君子做官不能贪图安逸,首先要了解耕种收获的艰难,然后才能安逸。”安逸,就是松懈。人的筋骨不是木头和石头,不能不松懈。所以把弦绷得很紧而不松驰,周文王不干;光放松而不紧张,周文王不做;有松弛有紧张,周文王把它当作常规。圣人能力极强,尚且有松弛与紧张的时候,董仲舒比圣人的能力差,怎么能够用心专一三年不休息呢!
关于古籍结构的演变,李零《简帛古书与学术源流》做过形象的比喻,“战国秦汉的古书像气体,种类和卷篇构成同后世差距很大;隋唐古书好像液体,虽然还不太稳定,但种类和构成渐趋统一;宋以后的古书则是固体,一切定型,变化多属誊写或翻刻之误”。 熊铁基在《刘向校书详析》说:后世流传乃至我们今日看到的西汉及其以前的古书,其篇章、文字甚至某些书名都是刘向他们校定的。当时几乎所有的图书都经过了他们的理解、认定乃至改造,当然免不了打上时代的烙印。但是长期以来这一点未得到充分认识,以为后世乃至今日所读的先秦古籍就是原来的样子,这就难免产生这样那样的误解,得出与历史真实不符的结论。历代学者中有不少人发现了一些问题,于是产生疑、辨,因而有指伪之作。从现存的《书录》及有关记载看,有的书完全是新编定的。如《列子书录》……可见刘向完全新编了一部《列子》书。
黄爱平在《中国历史文献学》第八章《先秦至两汉:历史文献学的起源及奠基时期〈百家争鸣与诸子文献〉》中说:
先秦诸子据《汉书艺文志》“诸子略”中的记载有“诸子百八十九家,四千三百二十四篇”。而经过历史发展,尤其是秦汉以后,随着儒家学说主导地位的确立,诸子思想被视为异端,其著作也大多湮没不传。流传至今的只有 20 余种,如《孟子》《老子》《庄子》《墨子》《管子》《文子》《列子》《尹文子》《韩非子》《吕氏春秋》等。
先秦诸子之书,初时多以篇行,如《韩非子》原有《孤愤》、《五蠹》等篇,后来才被集结成书,并以韩非的名字命名。并且,诸子之书的成书过程一般较为复杂,其著者一般习称自撰而成,但从其内容来考察,实际上有的是收集本派主要言论而成书,更多的是在师门传承过程中,由其后世弟子编辑而成。总之有可能是众手修成或者经过长时间的编纂、增补。正因为如此,诸子之书多传闻异辞、流传异本,有的还掺杂有他人的言论。这些都反映了早期文献的特点。
在中国学术史上,先秦是诸子百家争鸣、学术发展繁荣的黄金时代。各家代表人物以及诸多学人士子,或著书立说,或聚徒讲学,或质疑辩难,既给后世留下了珍贵的文化遗产,也给后人留下了广阔的发挥余地和想象空间。后人应该更好的保护与继承。
《道德经》
道教认为天地万物以及人的处世都要按道行事,无论是天道和人道都是柔弱谦下,彼此相容而不害的,因此,学道者应该返本还元,避而不争。
《道德经》述及“不争”思想的地方很多。最后一章的最后一句曾经高度概括称“天之道,利而不害;人之道,为而不争。”“不争”思想,是与“道”的“柔弱”的特性相联系的。由于道是“柔弱”的,因而“道”也是谦下而不争的。当然,“道”的不争,并非是一种消极逃避,百事退让。因为,《道德经》还称“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六十六章);“天之道,不争而善胜,不言而善应,不召而自来,繟然而善谋”(七十三章)。由此可见,《道德经》中所说的“不争”,是一种“善胜”的“争”,是“天下莫能与之争”的符合天道之“争”。另外,《道德经》还说到老子的“三宝”,即“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六十七章)。这里的三宝,是针对社会存在的“仇恨”、“奢侈”和“争名夺利”的现象而提出的个人道德规范,在治国之策上,他则要求“不尚贤,使民不争”(三章),意思是不尊崇贤才高能,就可以让民众不争夺功名。西汉时的《淮南子·兵略训》称“人有衣食之情,而物弗能足也,故群居杂处,分不均,求不淡,则争。争,则强胁弱而勇侵怯”。《诠言训》还指出“善有章则士争名,利有本则民争功”。意思是世人相争是具有深刻的社会原因的,或因物质财富不足,或因分配不平等,等等。不过在《原道训》中仍然认为“达于道者,不以人易天”,就是说得道的人可以应付外界事物的变化,而内心之中却不能失去按道行事的本性。又称“以其无争于万物也,故莫敢与之争”,则“天下归之,好邪畏之”。
《通玄真经》
即《文子》 认为“好事者,未尝不中;争利者,未尝不穷。善游者溺,善骑者堕,各以所好,反自为祸”,认为过分的追求和争夺,将适值其反,而遭到灾祸。“得在时,不在争;治在道,不在圣。土处下不争高,故安而不危;水流下不争疾,故去而不迟。是以圣人无执故无失,无为故无败”。就是说地处于低下的位置不争高势,所以平安而无危险。水从高处向下流,不争速度,然而流而不慢。人要有所得,主要是因为有得的时机,而不在人的争利的愿望。治理国家依靠的是道,而不在于是否是圣人。
《老子想尔注》
五斗米道在《老子想尔注》中,继承道家的“不争”思想,称“水善能柔弱,象道。去高就下,避实归虚,常润利万物,终不争,故欲令人法则之也”。人如果仿效水的不争,“终不遇大害”。它认为“人”有二类,一类是圣人,一类是俗人,圣人要处柔弱,“不与俗人争,有争,避之高逝,俗人如何能与之共争乎”?这里的“圣人”与儒家的“圣人”不同,乃指学道之人。《老子想尔注》称:“求长生者,不劳精思求财以养身,不以无功劫君取禄以荣身,不食五味以恣,衣弊履穿,不与俗争,即为后其身也。”
《清静经》
《清静经》有“上士无争,下士好争”之语。杜光庭在为该经作注时认为“争”是为了求得清静。而上士和下士的“争”又是不同的,其区别在于是否“执见”。上士“不执有见”所以“不著于耳目鼻口身意之病,亦不著于咸苦辛甜之味,亦不著于宫商角徵羽之音”,如果“执见”,就是追求“耳目鼻口身意”的享受,就成为“下士好争之理”。人只要能够“不执”而“无争”,就是“清静”。杜光庭另在《道德真经广圣义》中注解“三宝”时称:“慈以法天,泽无不被也;俭以法地,大信不欺也;让以法人,恭谦不争也。此三者,理国之本,立身之基,宝而贵之,故曰三宝”,意思是慈、俭是天道的特性,而不争是人道的特性,三者都是“道之用”也。金代的侯善渊认为“上士”知道天命,“处于无侣太空,天真妙道,寂然不动,无所争讼”,因此,“静室居闲坐,清空任便行”。而“下士好争强”,“动生人我,竞起是非,发于争讼矣”。如果下士能“闭目凝神室,开睛混太阳。自然知古道,心地得清凉”。元代全真道士李道纯在《清静经》的注解中有明显的三教融一思想,认为“遵儒书不争之言,行释经无争之行,此一法出于无法,洞观冥契,是名上士也。下士则不然。”下士好胜,自满自见,做了一点好事,就“矜伐”而“致争”。李道纯认为上士和下士的最大区别在于各有“照心”和“妄心”,要“常灭妄心,不灭照心”。所谓“妄心”就是“一切不止之心”;“照心”即“一切不动之心”。认为“妄想一萌,邪正分;枢机一发,荣辱判,可不勉哉。妄心不止,生种种差别因缘。至于涉秽途,触祸机,落阴趣,未有不始于妄心也”;而“妄念始萌,不自知觉,神为心役,心为物牵,纵三尸之炽盛,为六欲之扰攘,岂得不著物耶。著物之故,贪求心生。既生贪求,即是烦恼”,“所以妄想之心,轮回之根本也。众生所以不得真道者,为妄想心不灭,所以然也”。唐代道士王玄览在《玄珠录》中称“上善若水,水性谦柔,不与物争”,仍然承袭《道德经》的思想,同时,又对如何实现“不争”,提出了“行者之用,处物无违,于中万施,详之以遇”的要求,即接触事物要审慎,不可逾限。他认为:“智莫过实,行莫过力,则能互相优养,各得其全。若过则费而且伤,大者伤命,小者成灾。”结果“违天背道,法所不容”。因此“不争”就是要“适足”,这才是“用天之德”。金元全真道的一些高道都将“不争”作为全性保真的重要的行为规范。
王重阳的弟子刘处玄在他的《仙乐集》的《五言绝句颂》中,反复颂赞“不争”,称“善觉不争空,忘尘见道功”,“大悟不争空,至明万事容”,“得道不争空,混尘众垢容”,“坚志不争空,真明万慧通”,“世外不争空,身青如万松”,“无争道性强,保命浊情忘。永免轮回苦,真归蓬岛乡”等等。刘处玄还认为:“上士无争,应物常平。不贪外宝,道合真灵。理明正教,敬信来听。方圆随顺,救死哀生。有心忘世,无意生荣。六铢无赐,换却伪形。完全功行,胜殢声名。了真归去,朝现三清。”他对于“不争”的要求就是“应物常平”,同王玄览的“于中万施”一脉相承,但是刘处玄从全真道的“绝欲”出发,进一步提出“有心忘世,无意生荣”,只求“了真归去,朝现三清”。
元以后的全真道士都以不争名利同超脱生死相联系,洞明子《西云集》中有《示众》诗,其中二首意在警戒世人“不争”名利。一曰:“日夜经营名利事,朝昏整顿幻躯身。直饶紫绶金华贵,争及无名闲道人。”一曰:“生死途中人度岁,轮回路上客流年。可怜错把身心用,不学长生久视仙。”认为把身心耗费在“名利”和“幻躯”上,就脱离不了生死轮回的苦难。只有做个“无名闲道人”,才能“长生久视”,羽化登仙。道士姬志真的《警世》诗说得更为透彻明白,诗道:“春去秋来不暂停,两轮催促太无情。蜗牛角上争名利,石火星中寄死生。阎老判句难抵当,酆都决去没期程。有条坦坦分明道,争奈迷人不肯行。”争名争利的人都是走向地狱的“迷人”。只有抛弃名利才能走上长生的“坦坦分明道”。
“不争”在道教规戒中也成为道士的一项行为规范。《老君二十七戒》,分道戒为上中下三行,要求行无为,行柔弱,行守雌勿先动,行知足等。每行各有九戒,明确规定:“戒勿与人争,曲直得失,避之”。并且称“九行”(二十七戒)备者神仙,六行(十八戒)备者寿,三行(九戒)备者增年”。
传略刘向,字子政,本名更生,西汉宗室,传见汉书卷三十六楚元王传所附。
刘向五世祖名交,是汉高祖刘邦的同父异母弟,建汉后被封为楚王。其父刘德,仕昭、宣两朝,任宗正,赐爵关内侯,又封为阳城侯。刘向为刘德之次子,12岁以父荫为辇郎,20岁为谏大夫,以文学受宣帝信任。汉宣帝迷信神仙方术,刘向为讨好皇帝,献出家藏之刘安枕巾鸿宝苑秘方,言据之可炼出黄金。宣帝令典上方据之炼金,然费多而方不验,遂以铸伪黄金罪判刘向死刑。其兄刘安民交出封邑户口的一半,将其赎出,从此,刘向悉心钻研学问,被征到石渠阁讲论梁传,成为经学大师。重新步入仕途,为郎中,给事黄门,迁散骑、谏大夫、给事中。元帝即位后,由于执掌朝政的萧望之、周堪的赏识,刘向被擢为散骑宗正给事中,成了辅政的要员。当时,外戚放纵,中官弄权,刘向于是多次上书论时政得失,得罪了中书宦官弘恭、石显,再次被捕下狱。不久,因地震等灾异而释出,任中郎。接着又因指使其外亲上书请求黜退弘恭、石显,而以奸诈罪第三次下狱,废为庶人。从此在家闲住十余年。仕途的挫折,使他对宦官之祸有了更深刻的认识,遂著疾谗适要救危世颂等作品,寻求挽救刘汉危机的良方。同时,他认真读书,学问更有长进。汉成帝即位,此时刘向由更生改名向,被召为中郎,迁光禄大夫、中垒校尉等职任,受诏领校五经秘籍,以主要精力从事书籍整理编目和学术著述。
当时,风俗奢*,赵皇后、卫婕妤等由微贱起家,越礼制。刘向认为,王教应该由内及外,从亲近者开始,于是从诗书中搜集贤妃贞妇和嬖孽乱亡的事迹,撰为列女传。又搜集历代人物事迹、兴亡经验等,撰成新序说苑等书,上奏皇帝。针对当时外戚王氏专权,他搜罗历代符瑞灾异之事,推演其迹象祸福之验,著为洪范五行传,说明王氏专权的危险。刘向建议汉成帝强宗室、防奢侈、夺外戚权。成帝心知刘向之忠,却无法实行。成帝几次想将刘向用为九卿,都被王凤或丞相御史所阻拦,刘向君列大夫官前后三十余年,建平元年卒,享年72岁。
刘向有三子,长子傲,是易学教授,官至郡守;次子赐,九卿丞;少子歆,王莽时为国师公,在学术史上很著名,又是继刘向负责校书工作的学者。
影响刘向对历史发展的影响主要在于他对书籍的整理编目上。
先秦时期,积累和流传了大量的文献典籍,秦始皇焚书,给文献典籍的保存造成了重大的灾难。西汉王朝大收篇籍,广开献书之路,书籍愈积愈多,到汉成帝时,百年之间,书积如丘山,故外有太常、太史、博士之藏,内有延阁、广内、秘室之府。这些书籍,分散收藏,没有统一编目,而且大部分书籍篇章缺失,文字脱讹,内容差异重复,如果不加以整理校勘编目,将无法利用而自然泯灭。汉成帝是一位好经书今古览博的天子,他于河平三年下令谒者陈农到各地搜求遗书,同时将太常、太史、博士、延阁、广内、秘室藏书集中到一起,由刘向负责,组织一帮专家进行校书编书的工作。公元前6年,刘向去世,汉哀帝下令刘歆继续此事业。两年以后,经过刘向、刘歆父子20多年的努力,终于圆满地完成了中国历史上第一次由政府组织的大规模图书整理编目工作,经过整理的图书33090卷,收藏于天禄阁、石渠阁,建立了第一个国家图书馆,刘向、刘歆还写出了目录学著作别录七略,对中国历史文献学做出了重大贡献。
具体讲,刘向、刘歆父子的贡献有三个方面:第一,刘氏父子的图书整理,为先秦古籍的保存、流传,为图书由官府收藏走向民间普及做出了重大贡献。章炳麟说:书布天下,功由仲尼,其后独有刘歆而已。微孔子,则学皆在官,民不知古,乃无定臬。然自秦皇以后,书复不布。汉兴,虽除挟书之禁,建元以还,百家尽黜明其得书之难也。向、歆理校雠之事,书既杀青,复可写,而书贾亦赁鬻焉。故后汉之初,王充游雒阳书肆,已见有卖书者。其后卿章句之儒,而见周官;康成草莱之氓,而窥史记,则书之传者,广矣。
第二,创造了系统的古籍整理方法,校雠、辨伪、考据等学问自此产生。刘向父子整理书籍的程序分四步。第一步,兼备众本,广搜异本。不仅将各官府藏书聚集到一起,还派人到民间搜集遗书,向学者和同僚征求个人著述和藏本,以及利用个人的藏书。这样,同一种书就掌握到几种异本,为校勘奠定了基础。第二步,选定篇目,去除重复。当时,同为一书,往往篇目不同,各有残缺。刘向等将各种书籍的篇章分出条理,去掉重复的部分,经过考订,再剔除伪托的部分,确定其篇目,合为一部比较完整的书。第三步,纠理错简,校雠文字。根据选定的篇目,对其文句进行校订。
一人读经过校雠,发现和订正了许多古籍文字的脱讹衍误,使其错误大为减少。第四步,勘定书名,誊清新本。当时古籍同书异名者很多,还有的书名经长期流传出现讹误,因此,就需要对书名进行勘定。例如战国策之书名,就是刘向勘定的。经过勘定的书,最后抄缮于炙干过的竹简上,就作为定本保存了下来。刘向父子创造的这一套古籍整理方法,为后代学者所效法。
第三,开创了中国古代目录学。刘氏父子典籍整理的一项重要工作是编制目录。包括三个方面的内容,一是为每一本书编写叙录。即在每本书校订以后,刘向、刘歆就为该书写一个提要,著录其书名、篇目,叙述校勘经过,介绍作者事迹,归纳书的内容、性质,评论思想或史实是非,剖析学术源流,确定书的价值。这些书录,不仅使读者了解书的情况,还创造出做书目提要的科学方法,备受后代学者赞誉。二是将各书的叙录单独抄出,合为一书,名别录,形成第一部丛书综合提要,这是第二方面的内容。第三方面内容是七略,这是在别录的基础上,由刘歆进行进一步加工而形成的一部综合性图书分类目录。全书将著录的图书分为六个大类,38种,603家。辨章学术,考镜源流,对当时的学术发展有很大的推动,对后世的目录学,更有着深远的影响。七略创造了书目的著录与考证述评相结合的目录形式,成为中国目录书的典范。
余论评价历史人物,一般着重于政治、军事上的勋业。其实,站在更高的视野,更应重视历史人物在文化积累上的业绩。因为,政治、军事仅决定了一时一事之成败,而文化却造就了民族的性格,影响于千秋万世。刘向从事的古籍整理,成就了中华文化传继上的一项大工程,为公元以来文化的发展奠定了基础。在我们以中华悠久文明自豪的时候,不应忘记刘向所成就的学术的深刻价值。
蒙学经典:《蒙求》 《百家姓》 《千字文》 《三字经》 《小学诗》《鉴略妥注》 《了凡四训》 《声律启蒙》 《训蒙骈句》 《颜氏家训》《幼学琼林》 《增广贤文》《朱子家训》
四书:《论语》、《孟子》、《大学》和《中庸》;而五经是指《诗经》、《尚书》、《礼记》、《周易》
诸子百家:《老子》、《庄子》、《管子》、《列子》、《墨子》、《荀子》、《尸子》、《孙子》、《孔子集语》、《晏子春秋》、《吕氏春秋》、《贾谊新书》、《春秋繁露》、《扬子法言》、《文子缵义》、《商君书》、《韩非子》、《淮南子》、《文中子中说》、《山海经》、《阴符经》、《关尹子》、《亢仓子》、《鬻子》、《公孙龙子》、《鬼谷子》、《子华子》、《尹文子》、《鶡冠子》、《穆天子传》、《十洲记》、《列仙传》、《抱朴子》、《握奇经》、《尉缭子》、《曾子全书》、《子思子全书》、《盐铁论》、《说苑》十、《独断》、《傅子》、《神异经》、《博物志》、《神仙传》文、《六韬》、《司马法》、《吴子》、《邓析子》、《慎子》本);、《孔子家语》、《孔丛子》、《周髀算经》、《九章算术》、《太玄经》、《新语》、《新序》、《白虎通德论》、《风俗通义》、《论衡》、《潜夫论》、《申鉴》、《中论》、《人物志》
廿五史:
《史记》、《汉书》、《后汉书》、《三国志》、《晋书》、《宋书》、《南齐书》、《梁书》、《陈书》、《魏书》、《北齐书》、《周书》、《南史》、《北史》、《隋书》 、《旧唐书》 、《新唐书》、《旧五代史》、《新五代》、《宋书》、《辽史》、《金史》、《元史》、《明史》、《清史稿》
四大名著:《红楼梦》、《水浒传》、《三国演义》、《西游记》
另外:《西厢记》、《牡丹亭》、《桃花扇》
三言二拍:《初刻拍案惊奇》、《二刻拍案惊奇》、《醒世恒言》、《喻世明言》、《警世通言》等等
曹丕《与吴质书》原文及翻译
本文2023-11-03 19:22:09发表“古籍资讯”栏目。
本文链接:https://www.yizhai.net/article/197429.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