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雕龙 第五篇 辩骚 翻译

栏目:古籍资讯发布:2023-08-05浏览:1收藏

文学雕龙 第五篇 辩骚 翻译,第1张

(一)

自《风》、《雅》寝声1,莫或抽绪2;奇文郁起3,其《离骚》哉!

固已轩翥诗人之后4,奋飞辞家之前5;岂去圣之未远6,而楚人之多才乎?昔汉武爱《骚》7,而淮南作《传》8,以为:“《国风》好色而不*9,《小雅》怨诽而不乱10,若《离骚》者,可谓兼之;蝉蜕秽浊之中11,浮游尘埃之外,皭然涅而不缁12,虽与日月争光可也。”13班固以为14:露才扬己,忿怼沉江15;羿、浇、二姚16,与《左氏》不合17;昆仑、悬圃18,非经义所载。然其文辞丽雅,为词赋之宗19,虽非明哲,可谓妙才。王逸以为20:诗人提耳21,屈原婉顺22。《离骚》之文,依经立义;驷虬、乘臀23,则时乘六龙24;昆仑、流沙25,则《禹贡》敷土26;名儒辞赋27,莫不拟其仪表28;所谓“金相玉质29,百世无匹”者也30。及汉宣嗟叹31,以为皆合经术32;扬雄讽味33,亦言体同《诗·雅》34。四家举以方经35,而孟坚谓不合传36。褒贬任声37,抑扬过实38,可谓鉴而弗精39,玩而未核者也40。

〔注释〕

1《风》、《雅》寝(qǐn侵上)声:指从《诗经》出现(公元前6世纪)以后。寝:止息。2抽绪:指继续写作。抽:延引。绪:余绪。3郁:繁盛。这里指新起作品之多。4轩翥(zhù注):飞举的样子。这里形容作家积极从事创作活动。5奋飞:和上句“轩翥”意近。辞家:辞赋作家。6圣:指孔子。未远:自孔子的死(公元前479年)到屈原的生(公元前343——前339年间),不过一个多世纪。7汉武:西汉武帝。8淮南:刘安。他是汉帝宗室,袭封淮南王,刘安所写有关《离骚》的作品,这里称为《传》;刘勰在《神思》篇又说是《赋》。过去本来有不同的说法(如《汉纪·孝武纪》和高诱《淮南鸿烈解叙》都说作《离骚赋》),刘勰对它们似乎同样采用。这篇《传》或《赋》早已失传。9色:指女色。*:过度,无节制。10诽(fěi匪):讥讽。乱:指失了秩序。11蜕(tuì退):脱皮。12皭(jiào叫):洁白。涅(niè聂):染黑。缁(zī资):黑色。13“《国风》好色”以下七句:据班固《离骚序》,这段话是刘安《离骚传序》中的话。14班固:字孟坚,东汉初年文学家,《汉书》的作者。他的话见其《离骚序》。15怼(duì对):怨恨。16羿(yì义):后羿,传说是夏代有穷国的君长,以善射著名。曾废夏帝太康,取得夏的政权。后为其臣寒浞(zhuó浊)所杀。浇:寒浞的儿子(寒浞杀羿,夺其妻,生浇)。浇封地叫过,又称过浇。他曾灭夏帝相,后被相的儿子少康所灭。二姚:夏代有虞国君的两个女儿。过浇灭相后,相的儿子少康逃到有虞国,虞君把两个女儿嫁给少康。“姚”是其姓。17《左氏》:指《左传》,又称《左氏春秋》,作者是左丘明。不合:屈原在《离骚》中所写羿的过分游猎、浇的逞强纵欲(参见本篇第二段注5),以及少康、二姚(“及少康之未家兮,留有虞之二姚。”)的事,和《左传·襄公四年)所载羿、浇的事迹,《哀公元年》所载二姚的事迹,基本一致,只详略不同,角度稍异。班固说《离骚》中写这些“未得其正”,是过苛的责备。18昆仑:《离骚》和《天问》中都曾讲到昆仑山。悬圃:是昆仑山巅。19宗:祖,指开创者。20王逸:字叔师,东汉学者,著《楚辞章句》,下面的话见于其序。21提耳:《诗经·大雅·抑》中曾说:“言提其耳。”《抑》相传为卫武公讽刺周平王,同时也勉励自己的诗,里边强调教训,所以说要提耳朵,免得忘掉。言:语词。22婉顺:即顺从。婉:顺。《楚辞章句序》中说:“屈原之辞,优游婉顺,宁以其君不智之故,欲提携其耳乎?”23驷(sì寺)虬(qiú求)乘翳(yì意):《离骚》中曾说:“驷玉虬以乘翳兮。”(郭沫若《屈原赋今译》译此句为:“我要以凤皇为车而以玉虬为马。”)驷:四匹马拉的车,这里作动词用,和下面“乘”字意同。虬:龙的一种,翳:即翳(yì医),是凤的一种。24时乘六龙:《周易·乾卦彖(tuàn团去)辞》中有“时乘六龙”的话。乾卦的六爻(yáo摇)都用龙来象征,或潜或飞,依时升降。王逸认为《离骚》中的“驷玉虬”就是根据《周易》中的“乘六龙”写的。25流沙:《离骚》中曾说:“忽吾行此流沙兮。”流沙指西方的沙漠。26《禹贡》:《尚书》中的《禹贡》篇。敷,分布治理。《禹贡》中讲到昆仑和流沙。27儒:这里泛指一般学者,不限于儒家。28仪表:法则。29相:也是“质”的意思。30匹;相等。《楚辞章句序》中说:“屈原之辞,诚博远矣。自终没以来,名儒博达之士,著造辞赋,莫不拟则其仪表,祖式其模范,取其要妙,窃其华藻,所谓金相玉质,百世无匹,名垂罔极,永不刊灭者矣。”31汉宣:西汉宣帝。《汉书·王褒传》中说宣帝喜爱《楚辞》,并说:“辞赋大者与古诗同义。”这里“大者”指屈原的作品,“古诗”指《诗经》。嗟叹:称赞。32经术:即经学。经:指儒家经典,33扬雄:字子云,西汉末年作家,著有《太玄》、《法言》、《方言》等。王逸《〈楚辞·天问〉后序》中说,扬雄曾解说过《楚辞》,今已失传。34体:主体。35方:比。36孟坚:即班固。传:经的注解,这里也指经。37声:名声,引申指事物的外表,和下句的“实”相反。38抑:贬抑,指责。扬:褒扬,称赞。39鉴:照,鉴别。40玩:玩味领会。核:查考,核实。

〔译文〕

自从《国风》、《小雅》、《大雅》以后,不大有人继续写《诗经》那样的诗了。后来涌现出一些奇特的妙文,那就是《离骚》一类的作品了。这是兴起在《诗经》作者之后,活跃在辞赋家之前,大概由于离圣人还不远,而楚国人又大都富有才华的原因吧?从前汉武帝喜爱《离骚》等篇,让淮南王刘安作《离骚传》。刘安认为:《国风》言情并不过分,《小雅》讽刺也很得体,而《离骚》等篇正好兼有二者的长处。屈原能像蝉脱壳那样摆脱污浊的环境,能够消遥于尘俗以外,其清白是染也染不黑的,简直可以和太阳、月亮比光明了。但是班固却认为:屈原喜欢夸耀自己的才学,怀着怨恨而投水自杀;他在作品中讲到后羿、过浇、二姚的故事,与《左传》中的有关记载不符合;讲到昆仑和悬圃,又是儒家经书所不曾记载的。不过他的文辞很华丽、雅正,是辞赋的创始者。所以,屈原虽然算不上贤明的人,但可以说是个了不起的人才。后来,王逸却以为:《诗经》的作者说什么曾提着耳朵警告,屈原就比这和缓得多。《离骚》里边常有根据经书来写的,例如说驾龙乘凤,是根据《易经》中关于乘龙的比喻;说昆仑和流沙,是根据《禹贡》中关于土地的记载。所以,后代著名学者们所写的辞赋,都以他为榜样;的确是和金玉一样值得珍贵,历史上没有可以和他并称的。此外,如汉宣帝称赞《楚辞》,以为都合于儒家学说;扬雄读了,也说和《诗经》相近。刘安等四人都拿《楚辞》比经书,只有班固说与经书不合。这些称赞或指责都着眼于表面,常常不符合实际,那就是鉴别不精当,玩味而没有查考。

(二)

将核其论,必征言焉。故其陈尧、舜之耿介1,称汤、武之祗敬2:典诰之体也3。讥桀、纣之猖披4,伤羿、浇之颠陨5:规讽之旨也6。虬龙以喻君子7,云霓以譬谗邪8:比兴之义也9。每一顾而掩涕10,叹君门之九重11:忠怨之辞也12。观兹四事,同于《风》、《雅》者也13。至于托云龙14,说迂怪15,丰隆求宓妃16,鸩鸟媒娀女17:诡异之辞也18。康回倾地19,夷弄彃日20,木夫九首21,土伯三目22:谲怪之谈也23。依彭咸之遗则24,从子胥以自适25:猖狭之志也26。士女杂坐,乱而不分27,指以为乐;娱酒不废,沉湎日夜28,举以为欢:荒*之意也。摘此四事,异乎经典者也。故论其典诰则如彼29,语其夸诞则如此。固知《楚辞》者,体慢于三代30,而风雅于战国31;乃《雅》、《颂》之博徒32,而词赋之英杰也33。观其骨鲠所树34,肌肤所附35,虽取熔经意,亦自铸伟辞。故《骚经》、《九章》36,朗丽以哀志;《九歌》、《九辩》37,绮靡以伤情38;《远游》、《天问》39,瑰诡而惠巧40;《招魂》、《招隐》41,耀艳而深华;《卜居》标放言之致42,《渔父》寄独往之才43。故能气往轹古44,辞来切今45,惊采绝艳,难与并能矣。

〔注释〕

1尧舜之耿(gěng梗)介:《离骚》中说:“彼尧舜之耿介兮,既遵道而得路。”(郭沫若《屈原赋今译》译这两句为:“想唐尧和虞舜真是伟大光明,他们已经是得着了正当轨道。”)耿:光明。介:大。2汤武之抵(zhī知)敬:汤武,唐写本作“禹汤”,译文据“禹汤”。《离骚》中说:“汤禹伊而祗敬兮。”(《屈原赋今译》译此句为:“商汤和夏禹都谨严而又敬戒。”)祗:也是敬。3典:指《尚书》中的《尧典》等篇。诰:指《尚书》中的《汤诰》等篇。体:主体。4桀纣之猖披:《离骚》中说:“何桀纣之猖披兮,夫唯捷径以窘步。”(《屈原赋今译》译这两句为:“而夏桀和殷纣怎那样地胡涂,总爱贪走着捷径而屡自跌跤。”)猖:狂妄。披:借做“詖”(bì闭),邪僻的意思。5羿、浇之颠陨(yǔn允):《离骚》中说:“羿*游以佚(yì义)败(tián田)兮,又好射夫封狐;固乱流其鲜终兮,促又贪夫厥家。浇身被眼强围(yǔ语)兮,纵欲而不忍;日康娱而自忘兮,厥首用乎颠陨。”(《屈原赋今译》译这几句为:“有穷氏的后羿*于游观而好田猎,他所欢喜的是在山野外射杀封狐。本来是*乱之徒该当得没有结果,他的相臣寒泥更占取了他的妻孥。寒浞的儿子过浇又肆行霸道,放纵着自己的情欲不能忍耐,他每日里欢乐得忘乎其形,终久又失掉了他自己的脑袋。”)颠陨:坠落。6规:劝正。7虬龙:《九章·涉江》中说:“驾青虬兮骖(cān餐)白螭(chī痴)。”(《屈原赋今译》译此句为:“驾着两条有角的青龙,配上两条无角的白龙。”)王逸注:“虬、螭:神兽,宜于驾乘,以喻贤人清白,宜可信任也。”骖:驾在车前两侧的马。8云霓(ní尼):《离骚》中说:“飘风屯其相离兮,帅云霓(ní尼)而来御。”(《屈原赋今译》译这两句为:“飘风聚集着都在恐后争先,率领着云和霓来表示欢迎。”)王逸注:“云霓:恶气,以喻佞(nìng泞)人。”霓:即霓,副虹。谗邪:即佞人,花言巧语说人坏话的不正派的人。9比兴:《诗经》中的两种表现方法。比是以甲比喻乙,兴是以甲引起乙。(参看本书《比兴》篇。)10一顾而掩涕:《九章·哀郢(yǐng影)》中说:“望长揪(qiū秋)而太息兮,涕**其若霰(xiàn献);过夏首而西浮兮,顾龙门而不见。”(《屈原赋今译》译这几句为:“望着高大的梓树不禁长叹,眼泪淋漓如像水雪一般,船过夏口而心依恋着西边,回顾龙门已经不能看见。”)11君门之九重:宋玉在《九辩》中说:“岂不郁陶而思君兮,君之门以九重。”郁陶:优思的样子。九重:九层的门,讽刺君门深闭难入。12忠怨:是说因忠于君的抱负不能施展而有所怨恨。13《风》、《雅》:指《诗经》,但也兼指一切经书,正如下文“论其典诰则如彼”的“典诰”二字不专指《尚书》一样,所以译为“经书”。14托云龙:《离骚》中说:“驾八龙之婉婉兮,载云旗之委蛇(yí姨)。”(《屈原赋今译》译这两句为:“各驾着八头的骏马0 0(qiāo敲)如龙,载着有云彩的旗帜随风委移。”)15迂:不切事理。16丰隆求宓(fú扶)妃:《离骚》中说:“吾令丰隆乘云兮,求宓妃之所在。”(《屈原赋令译》)译这两句为:“云师的丰隆,我叫他驾着云彩,为我去找寻宓妃的住址所在。”)丰隆:有云神、雷神二说。宓妃:传为洛水的神。17鸩(zhèn振)鸟媒娀(sōng松)女:《离骚》中说:“望瑶台之偃蹇(jiǎn简)兮,见有娀之佚女;吾令鸩为媒兮,鸩告余以不好。”(《屈原赋今译》译这几句为:“我望见了有娥氏的佳人简狄,她居住在那巍峨的一座瑶台。我吩咐鸩鸟,叫她去替我做媒,鸩鸟告诉我,说道,她去可不对。”)鸩:羽毛有毒的鸟。娀:古国名,在今山西省;也叫“有娀”。18诡(guǐ轨):反常。19康回倾地:《天问》中说:“康回凭怒,地何故以东南倾?”(《屈原赋今译》译这两句为:“共工怒触不周山,大地为什么倾陷了东南?)康回,共工的名字。关于他的传说,也见于《淮南子·天文训》等。20夷羿彃(bì必)日:《天问》中说:“羿焉彃日?乌焉解羽?”(《屈原赋今译》译这两句为:“后羿在哪儿射了太阳?何处落下了金乌羽毛?”)夷:是羿的姓。彃:射。这个神话传说也见于《淮南子·本经训》。21木夫九首:《招魂》(王逸认为是宋玉所作,一说为屈原所作,尚无定论)中说:“一夫九首,拔木九千些。”(《屈原赋今译》译这两句为:“有人一个身子九个头,一天要拔九千根木头。”)22土伯三目:《招魂》中又说:“土伯九约,其角觺觺(yí宜)些;……叁目虎首,其身若牛些。”(《屈原赋今译》译这几句为:“地神九位,手拿着绳索,头像老虎身像牛,三只眼睛两只角。”)土伯:土地的神。约:曲折。觺觺:角尖锐的样子。23谲(jué决):变化不测。24彭咸之遗则:《离骚》中说:“愿依彭成之遗则。”(《屈原赋今译》译这句为:“而我所愿效法的是殷代的彭咸。”)彭咸:相传为殷商时的贤大夫,因谏君不听而投水自杀。遗则:留下来的榜样,指投水自杀。25子胥(xū需)以自适:《九章·悲回风》中说:“从子胥而自适。”(《屈原赋今译》译为:“去追随那吴国的子胥。”)子胥:伍子胥,春秋时楚国人,帮助吴王夫差打败越国,越王句践请和,伍子胥反对,被迫而死,夫差投其尸于江。自适:顺适自己的心意。26狷(juàn倦):急躁。27“士女杂坐”二句:《招魂》中说:“士女杂坐,乱而不分些。”(《屈原赋今译》译这两句为:“男女杂坐,相依在怀抱。”)28“娱酒不废”二句:《招魂》中说:“娱酒不废,沈日夜些。”(《屈原赋今译》译这两句为:“喝酒,喝得酒坛空,日以继夜昏蒙蒙。”)不废:不停止。湎(miǎn免):沈迷的意思。29典诰:“同于典诰”的意思。“典诰”虽属《尚书》,这里也兼指其他经书,和上文“同于风雅”的“风雅”二字不专指《诗经》一样。30体:主体。慢:唐写本作“宪”,“宪”是效法的意思。译文据“宪”字。三代:指夏、商、周三代的著作,主要是儒家经典。31风:指作品给予读者的启发和影响,所以主要是指内容方面。雅:唐写本作“杂”,译文据“杂”字。32《雅》、《颂》之博徒:意指《楚辞》比《诗经》差一些。博徒:赌徒,这里指贱者。33词赋之英杰:意为《楚辞》比其他作品为高。词赋:指汉以后的作品。34骨鲠(gěng耿):这二字和本书其他地方所用“骨髓”的意义略异,主要用来指作品中的主要成分,和“风骨”的“骨”字不同。(参看《风骨》篇的注释)35肌肤:指作品中的次要成分。36《骚经》:即《离骚》。从前人因为尊重《离骚》,所以称之为“经”。37《九歌》:是楚国民间祭歌,可能经过屈原的加工。38绮(qǐ起)靡:唐写本作“靡妙”,译文据“靡妙”。靡:美。39《远游》:旧传为屈原所作,近人多疑为汉代的作品。40瑰(guī规):奇伟。惠:即“慧”,有机智的意思。41《招隐》:唐写本作“大招”。《招隐》是汉代淮南小山的作品,《大招》旧传为屈原或景差所作,景差是与宋玉同时的楚国作家。42《卜居》:旧传为屈原所作。标:显出。放:旷放。43《渔父》:也传为屈原所作。独往:独自隐居,不顾世人之意。44气:这个词的含意比较广泛,这里和下句“辞”字对举,主要指内容方面所体现的气势、气概。(轹lì利):践踏,这里有超过的意思。45切:割断。切今:和“空前绝后”的“绝后”二字意义相近。

〔译文〕

要考查这些评论的是非,必须核对一下《楚辞》本身。像《离骚》里边陈述唐尧和虞舜的光明伟大,赞美夏禹和商汤的敬戒,那就近于《尚书》中的典诸的内容。《离骚》里边又讽刺夏桀和商纣的狂妄偏邪,痛心于后羿和过浇的灭亡,那是劝戒讽刺的意思。《涉江》里拿虬和龙来比喻好人,《离骚》里拿云和虹来比喻坏人,那是《诗经》里的“比”和“兴”的表现方法。《哀郢》里说回顾祖国便忍不住流泪,《九辩》里慨叹楚王在深宫里,难于接近,那是忠君爱国的言辞。察看这四点,是《楚辞》和经书相同的。此外,在《离骚》里假托什么龙和云旗,讲些怪诞的事,请云神去求洛神,请鸩鸟到有娀氏去保媒,那是离奇的说法。在《天问》里说什么共工触倒了地柱,后羿射掉了九个太阳;在《招魂》里说,一个拔树木的人有九个头,地神有三只眼睛,那是神怪的传说。《离骚》中说要学习殷代贤大夫彭咸的榜样,《悲回风》中也说要跟着伍子胥来顺适自己的心意,那是急躁而狭隘的心胸。《招魂》里还把男女杂坐调笑当作乐事,把日夜狂饮不止算是欢娱,那是荒*的意思。以上所举四点,是和经书不同的。总之,讲《楚辞》中和经书相同的有这样一些内容,说它夸张虚诞的描写也有这样一些地方。由此可知它基本上是学习古人的著作,但里边包含的内容已杂有战国时的东西了。拿《楚辞》和《诗经》相比,是要差一些:但和后代辞赋相比,那就好得多了。从各篇中的基本内容和附加上去的词藻来看,虽然也采取了经书中一些内容,但在文辞上却是自己独创的。因此,《离骚》和《九章》是明朗、华丽而能哀感地自抒意志,《九歌》和《九辩》则辞句美妙而表情动人,《远游》和《天问》的内容奇伟而文辞机巧,《招魂》和《大招》的外观华艳而又有内在的美,《卜居》显示出旷达的旨趣,《渔父》寄托着不同流合污的才情。所以,《楚辞》的气概能超越古人,而辞藻又横绝后世。这种惊人的文采和高度的艺术,是很难有人比得上了。

(三)

自《九怀》以下1,遽蹑其迹2;而屈、宋逸步3,莫之能追。故其叙情怨,则郁伊而易感4;述离居5,则怆怏而难怀6;论山水,则循声而得貌7;言节候,则披文而见时8。是以枚、贾追风以入丽9,马、扬沿波而得奇10;其衣被词人11,非一代也。故才高者菀其鸿裁12,中巧者猎其艳辞13,吟讽者衔其山川14,童蒙者拾其香草15。若能凭轼以倚《雅》、《颂》16,悬辔以驭楚篇17,酌奇而不失其真18,玩华而不坠其实19;则顾盼可以驱辞力20,欬唾可以穷文致21,亦不复乞灵于长卿22,假宠于子渊矣23。〔注释〕

1《九怀》以下:《九怀》是西汉作家王褒的作品。根据《楚辞释文》的次序,《九怀》以下是指东方朔的《七谏》、刘向的《九叹》、庄忌的《哀时命》、贾谊的《惜誓》等篇,大都是西汉人模仿《楚辞》而作。2遽(jù巨)蹑(niè聂):急追。追《楚辞》的“迹”,即向《楚辞》学习。3逸步:快步,指《楚辞》的好榜样。4郁伊:心情不舒畅。5离居:这里指屈原被流放而离开国都。6怆怏(chuàng yāng创样):失意的样子。难怀:难以为怀,就是受不了的意思。7声:指作品的声调音节。8披:翻阅。9枚:枚乘,字叔,西汉初年辞赋家。贾:贾谊,也是西汉初年辞赋家,曾做长沙王太傅和梁王太傅,世称贾长沙或贾太傅。10马:司马相如,字长卿,西汉辞赋家。扬:扬雄。沿:循,循屈、宋的余波,即学习屈、宋。11衣被,加惠于人,这里是给人以影响的意思。12菀(wǎn宛):借做“捥”(wǎn宛),取的意思。鸿裁:大义。13中巧:心巧。既说心巧者只着眼于文辞方面,可见只是小巧而已。猎:采取。14吟讽:指吟咏诵读。衔:含在口中,这里是指经常诵读。15蒙:暗昧无知。香草:《离骚》等篇中常常用美人和香草来象征理想中的人和品德。16凭轼:驾马奔走,这里指在文坛上驰骋。轼:车前横木。17辔(pèi配):马缰绳。驭(yù预):驾驭,控制。18真:唐写本作“贞”。“贞”是正的意思,指事物的正常的、正规的、正当的样子。《文心雕龙》中常以“奇”和“正”对举,“奇”是在事物的正常的样子之外,又通过作者的想象而增加些动人的成分。刘勰主张“奇”和“正”必须相结合。19华:和上旬的“奇”的意义相近。在《文心雕龙》中,“华”常和“实”对举,指在事物实际存在的样子以外通过作者的想象而增加到作品里去的一些美丽的东西。刘勰也主张“华”和“实”相结合,20顾盼:指极短的时间。驱:驱遣,指挥。21欬(kài开去)唾(tuò妥去):和上句“顾盼”的意义差不多,指不很费力的事。欬:即咳。致:情趣。22乞灵:请教。长卿:司马相如的字。23假:借。子渊:王褒的字。〔译文〕

从王褒《九怀》以后,许多作品都学习《楚辞》,但屈原和宋玉的好榜样总是赶不上。屈、宋所抒写的怨抑的情感,使读者为之痛苦而深深地感动;他们叙述的离情别绪,也使读者感到悲哀而难以忍受。他们谈到山水的时候,人们可以从文章音节悬想到岩壑的形貌;他们讲到四季气节的地方,人们可以从文章辞采看到时光的变迁。以后枚乘、贾谊追随他们的遗风,使作品写得华丽绚烂;司马相如、扬雄循着他们的余波,因而作品具有奇伟动人的优点。可见屈、宋对后人的启发,并不限于某一个时期而已。后来写作才能较高的人,就从中吸取重大的思想内容;具有小聪明的人,就学到些美丽的文辞;一般阅读的人,喜欢其中关于山水的描写;比较幼稚的人,只留连于美人芳草的比喻。如果我们在写作的时候,一方面依靠着《诗经》,一方面又掌握着《楚辞》,吸取奇伟的东西而能保持正常,玩味华艳的事物而不违背实际;那么刹那间就可以发挥文辞的作用,不费什么力就能够穷究文章的情趣,也就无须乎向司马相如和王褒借光叨(tāo滔)教了。

(四)

赞曰:不有屈原,岂见《离骚》?惊才风逸1,壮志烟高。山川无极,情理实劳2。金相玉式3,艳溢锱毫4。

〔注释〕

1逸:奔驰。2劳:借为“辽”字,有广阔遥远的意思。3式:模式,指屈原的作品树立了很好的榜样。4锱(zī资)毫:极微小的单位,这里指文章的每个细节。锱:古代重量单位,四锱等于一两。

〔译文〕

总之,假如没有屈原,哪能出现《离骚》这样的杰作呢?他惊人的才华像飘风那样奔放,他宏大的志愿像云烟那样高远。山高水长,渺无终极,伟大作家的思想情感也同样的无边无际;因而为文学创作树立了很好的榜样,字字句句都光彩艳丽。

浅谈《文心雕龙》的自然审美理想

摘要“笼天地于形内,挫万物于笔端”,自然审美是刘勰统筹《文心雕龙》全书最主要的审美理想,其文之枢纽开篇《原道》就点明“心生而言立,言立而文明,自然之道也”的自然审美立场,即一切文学创作本源于自然。其“自然之道”既指世间万物自然景色,也指各位作者所生活的社会人文状态。刘勰不仅在《明诗》、《体性》、《定势》等篇目中直接使用了“自然”一次,而且其很多篇目诸如《原道》、《物色》、《时序》等都是以自然审美为主导意识的。本论文从“自然之美与自然之道”、“自然审美与自然景物”、“自然审美与物感情舒”来分析刘勰《文心雕龙》的自然审美理想。

关键词《文心雕龙》;审美理想;自然

一、自然审美与自然之道

老子在《道德经》中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道”是中国古代文论中一个非常抽象复杂而又含义丰富的概念。在深受儒、道、释三家文化薰染的刘勰这里,“道”的具体含义也是扑朔迷离、众说纷纭。黄侃在《札记》中释《原道》中的“道”为“道者万物之所然也”,认为“道”不是一家之道,包括天下万物所以然的道,“文章之事,不如此狭隘也。”范文澜注“所谓道者,即自然之道”,“彦和所称之道,自指圣贤之大道而言,故篇后承以《征圣》《宗经》二篇,义旨甚明,与空言文以载道者殊途。”范文澜似于此以“一家之道”说驳黄侃的“非一家之道”说为“空言文以载道”。

刘勰在《原道》开篇列举了很多自然现象,内容说的都是自然之物的文采,如天地、山川、龙凤、虎豹、云霞、草木等“无识之物”。自“仰观吐曜”之下,刘勰认为天地生成之后,“人”参与其间,“天”、“地”、“人”合为三才,对于人的形成,刘勰说是“为五行之秀气,实天地之心生”,认为人是“有心之气”。所以说“心生而言立,言立而文明”,语言是人的文采,是“应物斯感”,是人类天生的禀赋,并非刻意创造出来的。不管大家如何争论,纵观《文心雕龙》整个文本,刘勰是以审美为本体的,而美的生成是出于自然之道。刘勰认为,美是由自然万物外显的产物,而万物之美是根据人的审美意识而得以表现的。除此之外,他认为从引起情思到构思、到确定体裁、形成风格等都需要顺乎自然。所以刘勰的自然之道即包括世间自然万物的鬼斧神工,也包括人世社会的人情冷暖时代变迁,也包括作者于自然社会中情感的自然发泄与流露,是“自然之文”与“人文之文”的统一。文学与自然方面之间存在着“情以物迁,辞以情发”的关系。文学与社会方面之间存在着“文变染乎世情,兴废系乎时序”的关系。

二、自然审美与自然景物

统观《文心雕龙》全书,其出现了众多的自然景物及其深刻细致的描写,大到天地山川云霞小到草木鱼虫鸟兽,不管形状色彩还是音韵唱响,都是自然界的文采之作,此在《原道》、《物色》、《明诗》中多有论说,建立了自然审美理论。魏晋以来,人们开始自觉地发现“美”的历程,无论是借自然遣怀还是对山水而悟道,都侧重于寻找与主体思想相对应的自然景物。

因为景物具有多种多样的色彩,故名物色。在历代《文心雕龙》的研究中,对《物色》篇的位次、意旨存在着不同的意见,但大家都肯定了“《物色》篇阐明了自然在文学中具有重要的地位”这样的观点。刘勰在《物色》篇的开头就直接阐明“物”(自然)给人类带来的感动:“春秋代序,阴阳惨舒,物色之动,心亦摇焉。”春秋交替、阴阳变化,这些都是自然万物不同的存在状态,“物色”的变化促进了人类情感的变化,“物色”之“动”在本根上牵引着“人心”之“摇”,并且人们会以言辞表现出来。

对于自然景物的描写刘勰提出了“物色虽繁,析辞尚要”,他取《诗经》《离骚》以及司马相如的赋作为代表。《物色》概述了先秦写景词语的发展,先是说《诗经》作者仔细观察景物,精心用文辞来加以表现,并列举了很多例证,刘勰认识到《诗经》作者已能做到以简约的词语充分地表现丰富的物色和情感,做到了“情貌无遗”。到《离骚》等楚辞作品,写景词语趋向繁复。到了司马相如等汉赋家,更是喜欢用一连串的词语来描写山水景物,形成了扬雄所说“辞人之赋丽以*”。由此可见,通过《诗经》《离骚》以及以司马相如为代表的辞赋家的赋这三种文学作品,刘勰所要倡导的是一种在描写景物时,既要少着墨,又要表现出深远的意味的方式。即倡导“丽则而约言”、“以少总多”而反对“丽*而繁句”的写作景物的方式。

三、自然审美与物感情抒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说:“一切景语皆情语。”“物感”是古代文学审美重要命题之一,它强调文学创作的本源与审美体验的发生是由于主体之“心”与客体之“物”的“感应”关系。刘勰认为创作之所以发生,其本源来自于内在情感被触动诱发后的积蓄,而这种感情的兴发则源于人对物的感应。《文心雕龙明诗》说:“人禀七情,应物斯感,感物吟志,莫非自然”。

刘勰认为人天性天生即禀赋着喜怒哀惧爱恶欲的“七情”,但“七情”只是隐藏在人的内心,须有“物”的触动才会具体的发显。所以当人在面对四时物候的更迭变化时,心灵也会随之摇荡,并由文辞加以抒发。刘勰在《物色》中还提到了“物色相召,人谁获安”,由于自然风物的召唤,触动了作者的情感,引发其审美的体验以及无限的联想,所以流连、沉吟在大自然的万千景象之中,并通过“写”表现自然风物的气貌声彩。刘勰又指出了“功在密附”。即创作者对景物的描写能贴切地表达情思,以达到“故巧言切状,如印之印泥,不加雕削,而曲写毫芥”。

此外,刘勰还在《情采》篇中对文与情之间的关系作了论说,其在《情采篇》中说:“惜诗人什篇,为情而造文;辞人赋颂,为文而造情。”赞成《诗经》作者的创作,反对辞赋家的创作,情满而文自溢,正是其自然审美的体现。“故情者文之经,辞者理之纬;经正而后纬成,理定而后辞畅:此立文之本源也。”认为作家创作时,总是先有内心感触,经过情感的“郁陶”、“蓄愤”和理的梳理后,把它抒发出来写成华美的文辞。刘勰强调情理是主,文辞是次,二者是主动与被动的关系,只有感情到位,文辞才能到位。刘勰所处的时代文学创作空前繁荣,大量的文学作品出现。可是大多作品重采轻情、重文轻质,逐渐背离了“诗缘情”的审美理想。他批评时人创作过于爱好新奇,语言浮诡,就如同在彩色羽毛上涂颜色,在皮带上刺锦绣,情和采、文和质背离越来越远,造成讹滥。可见刘勰对时人的批评正是以自然审美为标准的。

小结

自然作为审美对象,其美感的发现与独立经历了漫长的过程。魏晋以来,人们开始自觉地发现“美”的历程。刘勰的《文心雕龙》作为一部“体大而虑周”的文学理论专著,是以自然审美统筹《文心雕龙》的。作者具体描述了创作过程中作家心灵与客观物境相互感应、相互沟通的情景,涉及到诗人之“心”与自然景物的审美关系。美是由自然万物外显的产物,而万物之美是根据人的审美意识而得以表现的。从引起情思到构思、到确定体裁、形成风格等都需要顺乎自然。其作为中国传统自然审美的理论经典,具有作为思想资源和人文智慧的双重价值。

参考文献

[2]程俊英撰诗经译注[M]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

[3]万志全编汉魏六朝道家美学思想研究[M]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2

[5]张少康主编 文心雕龙研究[M]湖北教育出版社,2002

[6]朱文民著刘勰传[M]三秦出版社,2006

《文心雕龙》

文心雕龙注〔上下册〕刘勰 著 范文澜注 人民文学出版社

文心雕龙义证 [南朝梁]刘勰/詹锳 义证 上海古籍出版社

文心雕龙译注 陆侃如 牟世金译注 齐鲁书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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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品》

诗品注 钟嵘 著 陈延杰 注 人民文学出版社

诗品注释 梁 钟嵘著 向长清注 齐鲁书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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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选》

文选 (全三册)[梁]萧统 编 [唐]李善 注 中华书局 1977年影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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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说新语》

世说新语笺疏 余嘉锡 著 中华书局

以上。

  作品价值

  《文心雕龙》是部“体大思精”“深得文理”的文章写作理论巨著。全书分五十篇,内容丰富,见解卓越,皆“言为文之用心”,全面而系统地论述了写作上的各种问题。尤为难得的是对应用写作也多有论评。粗略统计,全书论及的文体计有59种,而其中属于应用文范畴的文体竟达44种,占文体总数的四分之三。(《应用写作》杂志1996年第4期,《<文心雕龙>的应用写作论》)。

  1、初步建立了文学史的观念

  作者认为,文学的发展变化,终归要受到时代及社会政治生活的影响。他在《时序》篇中说:「文变染乎世情,兴废系乎时序」,并在《时序》《通变》《才略》诸篇里,从上古至两晋结合历代政治风尚的变化和时代特点来探索文学盛衰的原因,品评作家作品。比如他说建安文学「梗概而多气」的风貌,是由于「世积乱离,风衰俗怨」而形成;东晋玄言诗泛滥,是由于当时「贵玄」的社会风尚所决定。注意到了社会政治对文学发展的决定影响。不仅如此,他还注意到了文学演变的继承关系。并由此出发,反对当时「竞今疏古」的不良倾向。这些都是十分可贵的。

  2、论述了文章内容与形式的关系

  分析论述了文学创作内容和表现形式的关系,主张文质并重。在《风骨》篇里,他主张「风情骨峻」;在《情采》篇里,他强调情文并茂。但在二者之间,他更强调「风」、「情」的重要,他主张「为情而造文」,反对「为文而造情」,坚决反对片面追求形式的倾向。

  3、总结文学创作的经验教训

  从创作的各个环节上总结了经验,提出了应该避免的失败教训。他指出,在创作上,作家「神与物游」的重要,强调了情与景的相互影响和相互转化。他还指出,不同风格是由于作家先天的才情、气质与后天的学识、习染存在着差异的结果。针对当时「近附而远疏」、「驰骛新作」的风气,他提出了继承文学传统的必要,论述了文学创作中「新」、「故」的关系。此外,他对创作中诸如韵律、对偶、用典、比兴、夸张等手法的运用,也提出了许多精辟的见解。

  4、初步建立了文学批评的方法论

  在《知音》篇里,他批评了「贵古贱今」「崇己抑人」「信伪迷真」「各执一隅之解」的不良风尚,要求批评家「无私于轻重,不偏于憎爱」。与此同时,他还提出了「六观」的批评方法:一观位体,看其内容与风格是否一致;二观置辞,看其文辞在表达情理上是否确切;三观通变,看其有否继承与变化;四观奇正,看其布局是否严谨妥当;五观事义,看其用典是否贴切;六观宫商,看其音韵声律是否完美。这在当时是最为全面和公允的品评标准。

  5、历史局限性

  《文心雕龙》虽然有不可避免的历史局限性﹐特别是“宗经”﹑“徵圣”等儒家思想对于他的文学理论有不少消极影响﹔但是﹐这并不妨碍它成为中国文学理论批评史上一部名副其实的“体大而虑周”﹑“笼罩群言”﹑富有卓识的专著﹐是中国文学理论批评史上的一份十分宝贵的遗产﹐受到了世界上许多国家的理论工作者越来越多的注意和重视。

  6、版本和注释

  在中国﹐对《文心雕龙》的研究﹑注释﹑翻译著述颇多。现存最早写本为唐写本残卷(藏北京图书馆)。以上海古籍出版社影元至正本为最早版本﹐并有《四部丛刊》影印明嘉靖本。通行本有清人黄叔琳本﹐今人范文澜《文心雕龙注》﹐杨明照《文心雕龙校注》及《文心雕龙校注拾遗》﹑周振甫《文心雕龙注释》﹑王利器《文心雕龙校证》等

《文心雕龙》属古籍,一般不会按当下的普通图书分类方法进行分类,古籍一般单独保存。

如果要读《文心雕龙》,直接去古籍阅览室找工作人员即可。

与此书相关的研究著作一般分类在I2062(文学-中国文学-文学评论与研究-古代[1840年前])类目下。

  文心雕龙·书记原文及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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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记

 作者:刘勰

 大舜云∶“书用识哉!”所以记时事也。盖圣贤言辞,总为之书,书之为体,主言者也。扬雄曰∶“言,心声也;书,心画也。声画形,君子小人见矣。”故书者,舒也。舒布其言,陈之简牍,取象于,贵在明决而已。

 三代政暇,文翰颇疏。春秋聘繁,书介弥盛。绕朝赠士会以策,子家与赵宣以书,巫臣之遗子反,子产之谏范宣,详观四书,辞若对面。又子叔敬叔进吊书于滕君,固知行人挈辞,多被翰墨矣。及七国献书,诡丽辐辏;汉来笔札,辞气纷纭。观史迁之《报任安》,东方之《谒公孙》,杨恽之《酬会宗》,子云之《答刘歆》,志气桓,各含殊采;并杼轴乎尺素,抑扬乎寸心。逮后汉书记,则崔瑗尤善。魏之元瑜,号称翩翩;文举属章,半简必录;休琏好事,留意词翰,抑其次也。嵇康《绝交》,实志高而文伟矣;赵至叙离,乃少年之激切也。至如陈遵占辞,百封各意;弥衡代书,亲疏得宜:斯又尺牍之偏才也。

 详总书体,本在尽言,言所以散郁陶,托风采,故宜条畅以任气,优柔以怿怀;文明从容,亦心声之献酬也。若夫尊贵差序,则肃以节文。战国以前,君臣同书,秦汉立仪,始有表奏,王公国内,亦称奏书,张敞奏书于胶后,其义美矣。迄至后汉,稍有名品,公府奏记,而郡将奉笺。记之言志,进己志也。笺者,表也,表识其情也。崔奏记于公府,则崇让之德音矣;黄香奏笺于江夏,亦肃恭之遗式矣。公笺记,丽而规益,子桓弗论,故世所共遗。若略名取实,则有美于为诗矣。刘谢恩,喻切以至,陆机自理,情周而巧,笺之为美者也。原笺记之为式,既上窥乎表,亦下睨乎书,使敬而不慑,简而无傲,清美以惠其才,彪蔚以文其响,盖笺记之分也。

 夫书记广大,衣被事体,笔札杂名,古今多品。是以总领黎庶,则有谱籍簿录;医历星筮,则有方术占式;申宪述兵,则有律令法制;朝市征信,则有符契券疏;百官询事,则有关刺解牒;万民达志,则有状列辞谚:并述理于心,著言于翰,虽艺文之末品,而政事之先务也。

 故谓谱者,普也。注序世统,事资周普,郑氏谱《诗》,盖取乎此。籍者,借也。岁借民力,条之于版,春秋司籍,即其事也。簿者,圃也。草木区别,文书类聚,张汤、李广,为吏所簿,别情伪也。录者,领也。古史《世本》,编以简策,领其名数,故曰录也。方者,隅也。医药攻病,各有所主,专精一隅,故药术称方。术者,路也。算历极数,见路乃明,《九章》积微,故以为术,《淮南》、《万毕》,皆其类也。占者,觇也。星辰飞伏,伺候乃见,登观书云,故曰占也。式者,则也。阴阳盈虚,五行消息,变虽不常,而稽之有则也。律者,中也。黄钟调起,五音以正,法律驭民,八刑克平,以律为名,取中正也。令者,命也。出命申禁,有若自天,管仲下令如流水,使民从也。法者,象也。兵谋无方,而奇正有象,故曰法也。制者,裁也。上行于下,如匠之制器也。符者,孚也。征召防伪,事资中孚。三代玉瑞,汉世金竹,末代从省,易以书翰矣。契者,结也。上古纯质,结绳执契,今羌胡征数,负贩记缗,其遗风欤!券者,束也。明白约束,以备情伪,字形半分,故周称判书。古有铁券,以坚信誓;王褒髯奴,则券之谐也。疏者,布也。布置物类,撮题近意,故小券短书,号为疏也。关者,闭也。出入由门,关闭当审;庶务在政,通塞应详。韩非云∶“孙回,圣相也,而关于州部。”盖谓此也。刺者,达也。诗人讽刺,周礼三刺,事叙相达,若针之通结矣。解者,释也。解释结滞,征事以对也。牒者,叶也。短简编牒,如叶在枝,温舒截蒲,即其事也。议政未定,故短牒咨谋。牒之尤密,谓之为签。签者,纤密者也。状者,貌也。体貌本原,取其事实,先贤表谥,并有行状,状之大者也。列者,陈也。陈列事情,昭然可见也。辞者,舌端之文,通己于人。子产有辞,诸侯所赖,不可已也。谚者,直语也。丧言亦不及文,故吊亦称谚。廛路浅言,有实无华。邹穆公云“囊漏储中”,皆其类也。《牧誓》曰∶“古人有言,牝鸡无晨。”《大雅》云“人亦有言”、“惟忧用老”,并上古遗谚,《诗》《书》所引者也。至于陈琳谏辞,称“掩目捕雀”,潘岳哀辞,称“掌珠”、“伉俪”,并引俗说而为文辞者也。夫文辞鄙俚,莫过于谚,而圣贤《诗》《书》,采以为谈,况逾于此,岂可忽哉!

 观此众条,并书记所总∶或事本相通,而文意各异,或全任质素,或杂用文绮,随事立体,贵乎精要;意少一字则义阙,句长一言则辞妨,并有司之实务,而浮藻之所忽也。然才冠鸿笔,多疏尺牍,譬九方堙之识骏足,而不知毛色牝牡也。言既身文,信亦邦瑞,翰林之士,思理实焉。

 赞曰∶

 文藻条流,托在笔札。既驰金相,亦运木讷。

 万古声荐,千里应拔。庶务纷纶,因书乃察。

 文言文翻译:

 《书记》是《文心雕龙》的第二十五篇,文体论的最后一篇。本篇除对书牍和笺记做了重点论述外,还对各种政务中运用的杂文,共六类二十四种,都做了简要说明。刘勰认为:“文辞鄙俚,莫过于谚。”这种鄙俗的民间谚语,尚为古代圣贤所重视,并采用于经书之中,则其他文辞,“岂可忽哉”!这也是刘勰要全面论述各种杂文的说明。

 本篇分三个部分。第一部分论书牍,说明书的含义、起源、魏晋以前书信的写作和运用情况,最后论书信写作的基本特点。第二部分论奏记和奏笺。刘勰认为对三公用奏记,对郡守用奏笺,这是就其大致情况而言。奏记和奏笺的区别,在当时并不是很严格的。笺记与书表也颇相近,刘勰在这部分的最后,简要说明了它们的异同。第三部分论二十四种杂文。主要是逐条解说各种名称的含义,偶举具体作品加以证明。最后强调这些文辞于己于国的重要,希望文人不要忽视。

 本篇以书信为重点,其中评及的部分名篇,如司马迁的《报任安书》、嵇康的《与山巨源绝交书》等,在文学史上是有重要地位的。值得注意的是,刘勰所肯定的作品中,不仅《与山巨源绝交书》有“每非汤、武而薄周、孔”的离经叛道之论,刘勰仍评以“志高而文伟”;杨恽的《报会宗书》,更是作者横遭腰斩之祸的主要罪证,刘勰也称赞它是“志气盘桓,各含殊采”的好作品之一。本篇所论各种杂文,虽然没有多大意义,但其中对民间谚语也有一定肯定,认为圣贤不废,值得注意。此外,如主张书信要“散郁陶,托风采”;所有书记的写作,都是“意少一字则义阙,句长一言则辞妨”。所以,披沙简金,其中还是提出了一些有益的意见的。

 (一)

 大舜曾说:“书写以记载过错。”因为书是用以记载时事的。凡是古代圣贤的言辞,都总称为书;书的作用,主要就是用来记言的。扬雄就说:“言,是人的内心发出的声音;书,则是表达心思的符号。发出声音,写成文字,君子与小人的不同就表现出来了。”所以,书就是舒展的意思。把言辞舒展散布开,写在简板之上,就成了书;《周易·系辞》用《卦》来象征书契,就是取文字以明确断决为贵的意思。夏、商、周三代的政务不多,书面的文件也很少应用。到了春秋时期,诸侯之间聘问频繁,持书往来的使者很多:如秦国大夫绕朝赠策书给晋国大夫士会,郑国大夫子家派使臣送信给晋国大夫赵盾,楚国的屈巫从晋国送信给楚公子侧,郑国大夫子产寄信劝告晋国的士。仔细读这四封书信,其辞就像在相对面谈。又如滕文公死后,鲁国大夫叔弓为使者到滕国送书。由此可见,春秋时期的外交使节,大都已经携带书面文件了。到战国时的献书,多用奇丽的文字组成。汉以后的书札,文辞气度纷纭复杂。读司马迁的《报任安书》、东方朔的《与公孙弘书》、杨恽的《报会宗书》、扬雄的《答刘歆书》等,写得志气宏大,各有异采;都是组织辞采于尺素之上,字里行间荡漾着方寸之心。到东汉时期的书记,则以崔瑗写得最好。三国时的阮,曹丕称其“书记翩翩”;魏文帝搜集孔融的遗作,即使半片竹简也要收录;应璩爱好缀集时事,很注意书记的写作:但这已是较差的作者。魏末嵇康的《与山巨源绝交书》,就是志气高大、文辞宏伟的作品了。西晋赵至的《与嵇茂齐书》,是年轻人的心情激切之作。至于西汉陈遵,他口授下属作书,数百封信,各有不同用意;汉末祢衡代黄祖写信,该亲该疏,各得其当:这两位又是作书的偏才了。仔细总结书这种体制,本在于把话说透彻,是用以舒散郁积的心情,表达美好的言行;因此,应该条理畅达而放任志气,从容不迫而悦其胸怀。能够条理畅达和从容不迫,就有效地发挥相互赠答、交流思想的作用了。

 (二)

至于尊贵有别,就须严肃地合于礼仪。战国以前,君臣上下都用书;到秦汉时期确立仪法,臣下对帝王开始用表奏;在诸侯王国中,也称“奏书”;如西汉张敞对胶东王太后的奏书,其意义是美好的。到了东汉,逐渐有了名位等级的不同:对三公上书称“奏记”,对郡守上书称“奏笺”。“记”是言志,就是对上表达自己的情志。“笺”就是表,就是表明自己的情志。东汉崔给大将军梁冀的奏记,则是崇尚谦让的好作品了;黄香给江夏太守的奏笺,就是严肃恭敬的遗范了。汉末刘桢的笺记,写得华丽而有益于规劝,曹丕在《典论·论文》中没有论及他的笺记,因而一般人都不知道;如抛开名称而看实质,刘桢的笺记更美于他的

篇。三国时刘的《上疏谢徙署丞相仓曹属》,所用比喻极为确切;陆机自辩其枉罪的表笺,说理周密而文辞巧妙:这可算是笺表的佳作了。查笺记的格式,上和表奏接近,下与书记相似;要像表奏那样恭敬,但没有畏惧的表示;可以像书札那样从简,但不能表现得傲慢无礼。用清丽的文笔以施展其才能,借光华的盛采以加强其感人的力量:这就是笺记的基本特点。

 (三)

 书记的内容十分广大,它包括各种各样的事体。笔札的名目更为繁杂,古今门类甚多。关于总领百姓事务的,则有谱、籍、簿、录;关于医药、历法和星象占卜的,则有方、术、占、试;关于申明法令和讲兵法的,则有律、令、法、制;关于朝廷和商业方面讲求凭信的,则有符、契、券、疏;关于各种官吏之间询问事情的,则有关、刺、解、牒;关于百姓表达情志的,则有状、列、辞、谚等等。所有这些,都是从内心出发来叙述事理,在笔札上写下言辞;虽然是各种文辞的下品,却是处理政事的要务。

 所谓“谱”,就是普。编著世代相承的统系,必须完整普遍,汉代郑玄为《诗经》编的《诗谱》,就是取这个意思。

 所谓“籍”,就是借。古代每年借用百姓的劳力,要记在简板上;《左传》中所说“司晋之典籍”,就指此事。

 所谓“簿”,就是圃。和各种草木分别种植于园圃一样,有关文案也是分类汇集在文簿里面。汉代的张汤、李广,都曾被官吏按簿问罪,就是为了辨别真伪。

 所谓“录”,就是领。如记载古史的《世本》,就是编成简策,总的记录诸侯大夫的户籍,所以叫做“录”。

 所谓“方”,就是隅。用医药治病,各有主治之疾,用药的人也专精某个方面,所以称用药之术为“方”。

 所谓“术”,就是路。要用最精的技术推算,道路才看得清楚;《九章算术》积聚了数学的精妙,所以称之为“术”。淮南王刘安的《万毕术》,也是这方面的著作。

 所谓“占”,就是觇。根据星辰的变化来占验往来升降的吉凶,要通过观察才能看清;古人是登上观台进行观察而书写云物气色的变化,所以叫做“占”。

 所谓“式”,就是则。天地之间阴阳五行的消长盛衰,虽然变化无常,但考察其变化是有一定法则的。

 所谓“律”,就是中。乐律由黄钟起调,五声都据以正音。用法律来治理百姓,根据周代所制八法就能处理公平。用“律”这个名称,就是取公平中正之意。

 所谓“令”,就是命。发出命令,申明禁戒,有如从天而降。管仲说下令如流水,意思是使百姓顺从。

 所谓“法”,就是象。军事上的谋略没有一定,但战术的奇正有一定的兵法,所以称之为“法”。

 所谓“制”,就是裁。由上而下贯彻执行,犹如工匠依照规矩制造器具。

 所谓“符”,就是孚。为了防上征聘召集的虚伪,就依靠出自内心的诚信。夏、商、周三代用玉制的信物,汉代用铜虎和竹箭代替,魏晋以后从简,就改用书翰了。

 所谓“契”,就是结。上古时期的人很质朴,以结绳为契约;至今羌人胡人验数,以及商贩记钱的办法,大概就是古代结绳为契的遗风吧。

 所谓“券”,就是束。明确的约束,是为了防止虚伪。剖开约券上的文字各执一半,所以周代称为“判书”。古代还有丹书铁券,用以确保信誓。汉代王褒的《僮约》,可说是约券的楷模了。

 所谓“疏”,就是布。布置陈列事物,只是摘要写明其大意,所以对短小的字据叫做“疏”。

 所谓“关”,就是闭。进出都要经过门,关闭就必须慎重。各种事务决定于当时的政局,政局的顺利或阻塞是应该详细了解的。《韩非子》中曾说:“公孙回虽然是圣明之相,却起于地方官吏。”讲的就是这个道理。

 所谓“刺”,就是达。《诗经》的作者写诗以讽刺统治者,《周礼》中说断狱要向三种人逐一询问。这种依次到达的方式,就像用针的刺通到底。

 所谓“解”,就是释。解释凝结积滞的问题,证验有关之事加以核对。

 所谓“牒”,就是叶。用短小的竹简编成碟,就像树枝上的树叶;汉代路温舒截断蒲叶编成牒,就是这种事例。议论政事尚未作出决定,便用简短的牒文相商议。牒文中更为细密的一种叫做“签”。所谓“签”,就是细密的意思。

 所谓“状”,就是貌:描述其本原,采取其事实。古代贤人死后,要给他追赠谥号,同时写一篇死者生平事迹的行状,这是较重要的一种状文。

 所谓“列”,就是陈。把有关内容一一列举陈述出来,问题就显而易见了。

 所谓“辞”,就是口头上的言辞,由自己转达给他人。《左传》中说,郑国于产善于言辞,诸侯都全靠它,可见言辞是不可没有的。

 所谓“谚”,就是直质的话。丧父母的话不能有文采,所以辞也叫“谚”。民间的谚语,也是有实无华的。春秋时邹穆公说的“口袋虽漏仍在其中”,就是这类话了。《尚书·牧誓》中说,“古人有言,母鸡不司晨。”《诗经·大雅》说:“人亦有言,因忧而老。”这都是古代遗留下来的谚语,《诗经》、《尚书》所引用过的。至于陈琳在《谏何进召外兵》中说的“掩目捕雀”,潘岳在哀之作中用的“掌珠”、“伉俪”等,都是引用民间俗语写成的。文辞的鄙俗,没有超过谚语的了,可是古代圣贤在《诗经》、《尚书》中,也采为言谈,何况不如谚语鄙俗的种种书记,岂能忽视呢!

 上述六类各四条,都包括在书记之中:其中有的本是相通的,但文意各不相同;有的完全用质朴之辞,有的则杂以文采。应根据情况的不同来确定体制,而以精当简要为贵。意思缺少一字就会不全面,一句之中多一个不必要的字也有防害。这都是各级官吏必须实行的,而为追求浮华藻饰的作者所忽略。但有的作者其才气虽为巨著之冠,却常常疏于书札小文,这就如善于相马的九方堙,虽能识别千里骏马,却不能辨别马的毛色和雌雄。文辞不仅可以美化作者自身,也是一个国家的光彩;因此,文坛之土,应该考虑从事实务。

 (四)

 总之,文章的各种支流,都容纳在笔札之中。有的要驰骋文采,有的则运用朴质。优秀的书札使作者声名显扬于万古,影响很快就传遍千里。众多纷杂的政务,就靠书记得以明察。

文言文翻译 汉书原文及翻译

 

原文

夫设官分职,高卑联事。天子垂珠以听①,诸侯鸣玉以朝。敷奏②以言,明试以功。故尧咨四岳,舜命八元③,固辞再让之请,俞往钦④哉之授,并陈辞帝庭,匪假书翰⑤。然则敷奏以言,则章表之义也;明试以功,即授爵之典⑥也。至太甲既立,伊尹书诫⑦,思庸归亳,又作书以赞,文翰献替⑧,事斯见矣。周监二代⑨,文理弥盛。再拜稽首,对扬休命⑩,承文受册,敢当丕显11。虽言笔未分,而陈谢可见。

注释

①垂珠:古代帝王的冠上有板,板前垂有十二丝绳系着玉珠。听:听政,听取臣子的报告。

②敷:陈述。奏:进。

③舜:帝舜。八元:古代传说中的八位贤人。

④俞:允,许可。表示同意、肯定的应答之词。钦:敬佩。

⑤书翰:文章。翰,笔。

⑥典:法。

⑦伊尹:成汤的大臣。太甲继位后不明智,伊尹将其流放。三年,太甲悔过,伊尹请他回亳京复位,作《太甲》三篇赞美他。

⑧献替:献可,献进好的。替否:去掉否定的。献,进;替,去、废。这句指帮助帝王发扬正确的,克服错误的。

⑨监:借鉴。二代:指夏、商二代。

⑩稽首:叩头及地。对扬:对答宣扬。休命:王的美德。休,美。

11丕:大。显:显耀。

译文

国家设立官职,分掌职务,位子有高低,事务互相关联。天子戴着王冠听理政务,诸侯众官穿着礼服朝见天子。臣子向天子敷陈进奏治理国家的各种意见,君主以其功效来明确验证其意见是否有效。所以唐尧咨询四方诸侯的长者,虞舜任命八位有才德的贤人,臣下有坚辞和再辞的请求,君主有谨慎从事的委任,这些都是在朝廷上口头陈说,不用书面陈述。用口头语言来陈述自己的各种政见主张,就是章表这种文体的意义;明白考察它的功效,就是赐授爵位的典法了。到了殷代太甲即位,伊尹便作《伊尹训》来劝诫他;后来太甲在流放中想到了道义,伊尹请他回到亳京继位,伊尹又作《太甲》赞扬他。用文章来帮助君王,发扬优点,去掉缺点,从这里可以看到了。周代向夏商两代借鉴,讲究文辞言理的礼仪越来越丰富了。召虎接受天子的赐礼时说:“召虎叩头及地来拜谢,称赞颂扬天子的美德。”晋文公在接受天子策命时感谢说:“我重耳怎敢担当如此重大美好的授命!”他们虽然都是口头答谢,并没有口头、书面的区分,但是陈述表示感谢的内容也可以看到了。

原文

降及七国,未变古式,言事于王,皆称上书。秦初定制,改书曰奏。汉定礼仪,则有四品①:一曰章,二曰奏,三曰表,四曰议。章以谢恩,奏以按劾,表以陈请,议以执异。章者,明也。云“为章于天”②,谓文明也;其在文物,赤白曰章。表者,标也。礼有表记③,谓德见于仪;其在器式④,揆景⑤曰表。章表之目,盖取诸此也。按七略艺文⑥,谣咏必录;章表奏议,经国之枢机,然阙而不纂者⑦,乃各有故事,布在职司也。

注释

①品:类。

②“为章于天”:见于《诗经·大雅·械朴》,是写银河的。章,彰明,意为银河是天的“文章”。

③礼:《礼记》。表记:《礼记》中的一篇。

④器式:器物的样式,可以作标志。式,法。

⑤揆(kuí)景:按照日影测量时间的仪器,引申为度量、测量。揆,量。景,同“影”,日光。

⑥七略:西汉刘向、刘歆父子编的古籍目录。《艺文》:即《汉书·艺文志》,东汉班固依据《七略》编的古籍目录,里面记录了各地歌谣若干篇。

⑦阙:缺。纂:编纂,指收集材料编书。

译文

到战国时代,没有改变古代的仪式,用文辞向君王陈说事情,都称做上书。秦朝初年规定制度,改称上书叫做“奏”。西汉初年制定礼仪制度,则把群臣给天子的上书分为四种:一叫章,二叫奏,三叫表,四叫议。章是用来谢恩的,奏用来检举弹劾罪状,表用来陈述事由情理,议用来提出自己不同的意见。“章”,就是彰明的意思。《诗经》说:“银河彰明在天上”,就是说光彩明亮。如它在有文采的物上,赤和白叫章。“表”,就是标明的意思。《礼记》有《表记篇》,说的就是品德可以从仪表上看出来。如果在器物上,那测量日影以计算时间的仪器就叫表。“章”和“表”的称呼,大概是从这里来的。按照刘歆的《七略》和班固的《汉书·艺文志》,连歌谣咏文等民间歌谣都必须收录,章、表、奏、议这些作品乃是经理国家大事至关重要的文件,却为何遗缺不加记载呢?这是按照旧章程,把它们分散在各个主管部门的缘故。

原文

前汉表谢,遗篇寡存。及后汉察举①,必试章奏。左雄表议,台阁②为式;胡广章奏,天下第一:并当时之杰笔也。观伯始谒陵之章③,足见其典文之美焉。昔晋文受册,三辞从命,是以汉末让表④,以三为断⑤。曹公⑥称为表不必三让,又勿得浮华。所以魏初表章,指事造实,求其靡丽,则未足美⑦矣。至于文举之荐祢衡,气扬采飞;孔明之辞后主⑧,志尽文畅:虽华实异旨,并表之英也。琳瑀⑨章表,有誉当时;孔璋称健,则其标也。陈思⑩之表,独冠群才;观其体赡而律调,辞清而志显,应物制巧,随变生趣,执辔11有余,故能缓急应节矣。

注释

①后汉:东汉。察举:地方上推举人才,东汉一种选拔人才的制度。

②台阁:尚书台,掌管章奏的机关。

③伯始:胡广的字。作有《谒陵》,今不存。谒,进见;陵,陵墓。

④汉末让表:指汉献帝被迫禅让帝位给曹丕而曹丕辞让的表。

⑤断:截止。

⑥曹公:指曹操。曹操话无可考。

⑦未足美:不够美好。

⑧孔明:诸葛亮的字,有《出师表》,今存。后主:蜀后主刘禅,刘备之子,刘备为先主。

⑨琳:陈琳。瑀:阮瑀。二人均东汉末作家。曹丕《典论·论文》说琳、瑀之章表书记,今之隽也。

⑩陈思:陈思王曹植。

11辔(pèi):马缰绳。

译文

西汉的章表,传下来的很少。到了东汉,实行考察选举孝廉的制度,被推举的人必须考试做章、表、奏、议的文章。左雄写的章表奏议,尚书台用作标准;胡广应试的章和奏,被称为天下第一。他们写作的章、表、奏、议,都是当时杰出的作品。看看胡广的《谒陵》这篇“章”的作品,完全可以看到他典雅之作的美好。以前晋文公接受周天子册封,辞让了三次才接受册封,所以曹丕辞让汉献帝禅让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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