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几篇写景的名家名篇,【荷塘月色,春,济南的冬天,海上日出,清塘荷韵就不用了啊】谢谢啦
《春之怀古》张晓风
春天必然曾经是这样的:从绿意内敛的山头,一把雪再也撑不住了,噗嗤的一声,将冷面笑成花面,一首澌澌然的歌便从云端唱到山麓,从山麓唱到低低的荒村,唱入篱落,唱入一只小鸭的黄蹼,唱入软溶溶的春泥——软如一床新翻的棉被的春泥。
那样娇,那样敏感,却又那样混沌无涯。一声雷,可以无端地惹哭满天的云,一阵杜鹃啼,可以斗急了一城杜鹃花,一阵风起,每一棵柳都会吟出一则则白茫茫、虚飘飘说也说不清、听也听不清的飞絮,每一丝飞絮都是一株柳的分号。反正,春天就是这样不讲理,不逻辑,而仍可以好得让人心平气和的。
春天必然曾经是这样的:满塘叶黯花残的枯梗抵死苦守一截老根,北地里千宅万户的屋梁受尽风欺雪压犹自温柔地抱着一团小小的空虚的燕巢。然后,忽然有一天,桃花把所有的山村水廓都攻陷了。柳树把皇室的御沟和民间的江头都控制住了。春天有如旌旗鲜明的王师,因为长期虔诚的企盼祝祷而美丽起来。
而关于春天的名字,必然曾经有这样的一段故事:在《诗经》之前,在《尚书》之前,在仓颉造字之前,一只小羊在啮草时猛然感到的多汁,一个孩子放风筝时猛然感觉到的飞腾,一双患风痛的腿在猛然间感到舒适,千千万万双素手在溪畔在江畔浣纱时所猛然感到的水的血脉……当他们惊讶地奔走互告的时候,他们决定将嘴噘成吹口哨的形状,用一种愉快的耳语的声音来为这季节命名:“春”。
鸟又可以开始丈量天空了。有的负责丈量天的蓝度,有的负责丈量天的透明度,有的负责用那双翼丈量天的高度和深度。而所有的鸟全不是好的数学家,他们吱吱喳喳地算了又算,核了又核,终于还是不敢宣布统计数字。
至于所有的花,已交给蝴蝶去数。所有的蕊,交给蜜蜂去编册。所有的树,交给风去纵宠。而风,交给檐前的老风铃去一一记忆一一垂询。
春天必然曾经是这样,或者,在什么地方,它仍然是这样的吧?穿越烟囱与烟囱的黑森林,我想走访那踯躅在湮远年代中的春天。
还有她的《雨之调》:
《雨荷》
有一次,雨中走过荷池,一塘的绿云绵延,独有一朵半开的红莲挺然其间。
我一时为之惊愕驻足,那样似开不开,欲语不语,将红未红,待香未香的一株红莲!
漫天的雨纷然而又漠然,广不可及的灰色中竟有这样一株红莲!像一堆即将燃起的火,像一罐立刻要倾泼的颜色!我立在池畔,虽不欲捞月,也几成失足。
生命不也如一场雨吗?你曾无知地在其间雀跃,你曾痴迷地在其间沉吟——但更多的时候,你得忍受那些寒冷和潮湿,那些无奈与寂寥,并且以晴日的幻想度日。
可是,看那株莲花,在雨中怎样地唯我而又忘我,当没有阳光的时候,它自己便是阳光。当没有欢乐的时候,它自己便是欢乐!一株莲花里有那么完美自足的世界!
一池的绿,一池无声的歌,在乡间不惹眼的路边——岂只有哲学书中才有真理?岂只有研究院中才有答案?一笔简单的雨荷可绘出多少形象之外的美善,一片亭亭青叶支撑了多少世纪的傲骨!
倘有荷在池,倘有荷在心,则长长的雨季何患?
《清明上河图》
雨中,独自到故宫博物院去看《清明上河图》。
长长的卷轴在桌上平展开,一片完好的汴梁旧风物。管理员将我作笔记用的圆珠笔取去,而代以铅笔,为了怕油墨污染了画——他们独不怕泪吗?谁能故地神游而不怆然涕下呢?
青青的土阜、初暖的柳风、微曛的阳光似乎都可感到,安静古老的河水以迟缓的节拍流过幽美的幸福土地,承平的岁月令人不忍目触。
所谓画,不外是一些人,一些车,一些驴,一些耍猴戏的,一些商贾,一些跳叫的狗和孩子——但这一切是怎样单纯的和谐。
宋朝的阳光,古老一如梦中,汴京,遥远有如太古。唯清明时节的麦青,却染绿无数画家的乡愁。使我惊讶的是这个因雨而感伤的下午,何竟有一个女子会站在海外的一隅,看前朝宫中的绢画,想五百年来多少人对画而泪垂,想宇内有多少博物馆中正在展示着那和平而丰腴的中原。
走出博物馆,雨中的青山苍凉地兀立着。渭北的春树今何在?江东的暮云今何在?我呢喃着,一路步下渐行渐低的阶梯。
《秋声赋》
一夜,在灯下预备第二天要教的课,才念两行,便觉哽咽。
那是欧阳修的《秋声赋》,许多年前,在中学时,我曾狂热地醉于那些旧书,我曾偷偷地背诵它!
可笑的是少年无知,何曾了解秋声之悲,一心只想学几个漂亮的句子,拿到作文簿上去自炫!
但今夜,雨声从四窗来叩,小楼上一片零落的秋意,灯光如雨,愁亦如雨,纷纷落在《秋声赋》上,文字间便幻起重重波涛,掩盖了那一片熟悉的字句。
每年十一月,我总要去买一本Idea杂志,不为那些诗,只为异国那份辉煌而黯然的秋光。那荒漠的原野,那大片宜于煮酒的红叶,令人恍然有隔世之想。可叹的是故园的秋色犹能在同纬度的新大陆去辨认,但秋声呢?何处有此悲声寄售?
闻秋声之悲与不闻秋声之悲,其悲各何如?
明朝,穿过校园中发亮的雨径,去面对满堂稚气的大一新生的眼睛,《秋声赋》又当如何解释?
秋灯渐暗,雨声不绝,终夜吟哦着不堪一听的浓愁。
《育楼集》
在傅斯年图书馆当窗而坐,远近的丝雨成阵。
桌上放着一本被蠹鱼食余的《青楼集》,从焦黄破碎的扉页里,我低首去辨认元朝的、焦黄破碎的往事。
一边抄着,一边忍不往的思古情怀便如江中兼天而涌的浪头,忽焉而至。那些柔弱的名字里有多少辛酸的命运:朱帘秀、汪怜怜、翠娥秀、李娇儿……一时之间,元人的弦索、元人的萧管,便盈耳而至。音乐中浮起的是那些苍白的,架在锦绣之上,聪明得悲哀的脸。
当别的女孩在软褥上安静地坐着,用五彩的丝线织梦时,为什么独有一班女孩在众人的奚落里唱着人间的悲欢离合?而如果命运要她们成为被遗弃的,却为什么要让她们有那样的冰雪聪明去承受那种残忍?
“大都”,辉煌的元帝国,光荣的朝代,何竟有那些黯然的脸在无言中沉浮?当然,天涯沦落的何止是她们,为人作色的何止是她们。但八百年后在南港,一个秋雨如泣的日子,独有她们的身世这样沉重地压在我的资料卡上,那古老而又现代的哀愁。
雨在眼,雨在耳,雨在若有若无的千山。南港的黄昏,在满楼的古书中无限凄凉!萧条异代,谁解此恨!相去几近千年,她们的忧伤和屈辱却仍然如此强烈地震撼着我。
雨仍落着,似乎已这样无奈地落了许多个世纪。山渐消沉,树渐消沉,书渐消沉,只有蠹鱼的蛀痕顽强地咬透八百年的酸辛。
《油伞》
从朋友的乡居辞出,雨的弦柱在远近奏起,小径忽然被雨中大片干净的油绿照得惹眼起来。原想就这样把自己化在雨里一路回去,但推却不了他的盛意,遂支着一把半旧的油伞走了。
走着,走着,黄昏四合,一种说不出的苍茫伸展着,一时不知是真是幻。二十多年前,山城的凌晨,不也是这样的小径?不也是这般幽暗?流浪的中途站上,一个美得不能忘记的小学。天色微茫,顶着一把油伞,那小女孩往学校走去。为了去看教室后面大家合种的一畦菠菜,为了保持一礼拜连续最早的到校的纪录,以赢得一本纸质粗劣的练习本,她匆促地低头而行。
而二十年后,仍是雨,仍是山,仍是一把半旧的油伞,她的脚步却无法匆促了。她不能不想起由于模糊而益显真切的故园的倦柳愁荷。
那一季的菠菜她终于没吃到,便离去了;而那本练习本,她也始终得不着,因为总有一个可恨的男生偶然比她早到,来破坏她即将完成的纪录。她一无所获——而二十多年后,她在芬芳的古籍中偶然读到柳州笔下的山水,便懊恨那些早晨为什么浪费在无益的奔跑上?为什么她不解人生的缘分?为什么她不解那一瞥的价值?为什么她不让故园最后的春天在那网膜上烙下最痛最美的印记?却一心想着那本不值钱的练习本。
油伞之后,再无童年。岛上的日子如一团发得太松的面,不堪一握。
但岛仍是岛,而当我偶然从仔细的谛视中发现那油伞只不过是一把塑胶仿制品的时候,黄昏的幻象便悠然消逝了。有车,有繁灯,这城市的雨季又在流浪者眼前绵绵密密地上演了。
《泊秦淮》晚唐 杜牧
全文翻译
迷离月色和轻烟笼罩寒水和白沙,夜晚船泊在秦淮靠近岸上的酒家。
卖唱的歌女不懂什么叫亡国之恨,隔着江水仍在高唱着玉树后庭花。
作品赏析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第一句创造了一个很具有特色的环境气氛,给人以强烈的吸引力,造成先声夺人的艺术效果;第二句点出时间、地点,并承上启下,网罗全篇。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后两句于婉曲清丽的风调之中,表现出辛辣的讽刺、深沉的悲痛、无限的感慨,堪称绝唱。这两句表达了较为清醒的封建知识分子对国事怀抱隐忧的心境,同时又反映了官僚贵族正以声色歌舞、纸醉金迷的生活来填补他们腐朽而空虚的灵魂,而这正是晚唐社会现实生活中两个不同侧面的写照。
这首诗寓情于景,意境悲凉,感情深沉含蓄,语言精当锤炼,艺术构思颇具匠心,写景、抒情、叙事有机结合,具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
原文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出处晚唐 杜牧 《泊秦淮》,收录于《全唐诗》
注释
泊: 停泊。
商女: 以卖唱为生的歌女。
后庭花: 歌曲《玉树后庭花》的简称。南朝陈皇帝陈叔宝(即陈后主)溺于声色,作此曲与后宫美女寻欢作乐,终致亡国,所以后世称此曲为“亡国之音”。
作者简介
杜牧(803年-约852年),字牧之,号樊川居士,汉族,京兆万年(今陕西西安)人。杜牧是唐代杰出的诗人、散文家,是宰相杜佑之孙,杜从郁之子。唐文宗大和二年26岁中进士,授弘文馆校书郎。后赴江西观察使幕,转淮南节度使幕,又入观察使幕,理人国史馆修撰,膳部、比部、司勋员外郎,黄州、池州、睦州刺史等职。因晚年居长安南樊川别墅,故后世称“杜樊川”,著有《樊川文集》。杜牧的诗歌以七言绝句著称,内容以咏史抒怀为主,其诗英发俊爽,多切经世之物,在晚唐成就颇高。
杜甫写的《望岳》
望岳
唐 杜甫
岱宗夫如何?
齐鲁青未了。
造化钟神秀,
阴阳割昏晓。
荡胸生层云,
决眦入归鸟。
会当凌绝顶,
一览众山小。
注释
1岳:此指东岳泰山。
2岱宗:泰山亦名岱山,在今山东省泰安市城北。古代以泰山为五岳之首,诸山所宗,故又称"岱宗"。历代帝王凡举行封禅大典,皆在此山。
3齐、鲁:古代齐鲁两国以泰山为界,齐国在泰山北,鲁国在泰山南。青未了,指郁郁苍苍的山色无边无际,浩茫浑涵,难以尽言。即山东地区。
4青:山色。
5未了:不尽。
6造化:天地,大自然。钟:聚集。神秀:指山色的奇丽。
7阴阳:这里指山北山南。割:划分。这句是说,泰山横天蔽日,山南向阳,天色明亮;山北背阴,天色晦暗。同一时刻却是两个世界。
8曾:通“层”。
9决:裂开。眦:眼角。决眦形容极目远视的样子。入归鸟;目光追随归鸟。
10会当:终当,终要。
11凌:登上。
12小:渺小。
13钟:聚集
译文(1)
1泰山是什么样的面貌?青翠的峰峦,齐鲁大地都能看到。
2大自然将神奇和秀丽集中于泰山,南北两坡一面昏暗,一面明亮,截然不同。
3山间层云升腾令人襟怀激荡,双目圆睁凝视著入巢的归鸟。
4终要泰山的巅峰,才能遍看群山的矮小。
译文(2)
1五岳之首的泰山啊,怎么样?泰山的青色在齐鲁广大区域内都能望见。
2天地间的神奇峻秀啊,都在这一山凝结聚绕,那山北山南一边暗一边明,判若黄昏和晨晓。
3看峰峦层云迭起,胸中一阵阵荡涤波涛,睁裂双眼目送那渐入山林的点点归鸟。
4啊,将来我一定要登上的峰巅站得高高,俯首一览,啊众山匍伏在山脚下是那么渺小。
杜甫写的《望岳》。诗句是?望岳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望岳既像杜甫写的,又不像杜甫写的,怎样理解望岳有杜甫的诗一贯那种豪迈的气概 ,但少了 杜甫 的大多数诗的那种悲愤 。
望岳是杜甫在哪里写的漫游泰山途中所作。
《望岳》是唐代诗人杜甫创作的五言古诗。这首诗通过描绘泰山雄伟磅礴的景象,热情赞美了泰山高大巍峨的气势和神奇秀丽的景色,流露出了对祖国山河的热爱之情,表达了诗人不怕困难、敢攀顶峰、俯视一切的雄心和气概,以及卓然独立、兼济天下的豪情壮志。
唐玄宗开元二十三年(735),诗人到洛阳应进士,结果落第而归,开元二十四年(736),二十四岁的诗人开始过一种不羁的漫游生活。作者北游齐、赵(今河南、河北、山东等地),这首诗就是在漫游途中所作。
杜甫的《望岳》写的是什么山泰山呀,也叫岱宗。
仿写杜甫的望岳
望春山(仿写《望岳》)
春山夫如何,
滴翠碧连陌 陌,小路
天地堪怜意,
芳菲书彩墨
习风送微香,
薰然裙翩落。 薰然,陶醉
会当烟雨时,
微云草连波。
杜甫《望岳》诗中写的“山”是指杜甫《望岳》赏析
望岳 ·杜甫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赏析一
杜甫《望岳》诗,共有三首,分咏东岳(泰山)、南岳(衡山)、西岳(华山)。这一首是望东岳泰山。开元二十四年(736),二十四岁的诗人开始过一种“裘马清狂”的漫游生活。此诗即写于北游齐、赵(今河南、河北、山东等地)时,是现存杜诗中年代最早的一首,字里行间洋溢着青年杜甫那种蓬蓬勃勃的朝气。
全诗没有一个“望”字,但句句写向岳而望。距离是自远而近,时间是从朝至暮,并由望岳悬想将来的登岳。
首句“岱宗夫如何?”写乍一望见泰山时,高兴得不知怎样形容才好的那种揣摹劲和惊叹仰慕之情,非常传神。岱是泰山的别名,因居五岳之首,故尊为岱宗。“夫如何”,就是到底怎么样呢?“夫”字在古文中通常是用于句首的虚字,这里把它融入诗句中,是个新创,很别致。这个“夫”字,虽无实在意义,却少它不得,所谓“传神写照,正在阿堵中”。
“齐鲁青未了”,是经过一番揣摹后得出的答案,真是惊人之句。它既不是抽象地说泰山高,也不是象谢灵运《泰山吟》那样用“崔崒刺云天”这类一般化的语言来形容,而是别出心裁地写出自己的体验——在古代齐鲁两大国的国境外还能望见远远横亘在那里的泰山,以距离之远来烘托出泰山之高。泰山之南为鲁,泰山之北为齐,所以这一句描写出地理特点,写其他山岳时不能挪用。明代莫如忠《登东郡望岳楼》诗说:“齐鲁到今青未了,题诗谁继杜陵人?”他特别提出这句诗,并认为无人能继,是有道理的。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两句,写近望中所见泰山的神奇秀丽和巍峨高大的形象,是上句“青未了”的注脚。“钟”字,将大自然写得有情。山前向日的一面为“阳”,山后背日的一面为“阴”,由于山高,天色的一昏一晓判割于山的阴、阳面,所以说“割昏晓”。“割”本是个普通字,但用在这里,确是“奇险”。由此可见,诗人杜甫那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创作作风,在他的青年时期就已养成。
“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两句,是写细望。见山中云气层出不穷,故心胸亦为之荡漾;因长时间目不转睛地望着,故感到眼眶有似决裂。“归鸟”是投林还巢的鸟,可知时已薄暮,诗人还在望。不言而喻,其中蕴藏着诗人对祖国河山的热爱。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这最后两句,写由望岳而产生的登岳的意愿。“会当”是唐人口语,意即“一定要”。如王勃《春思赋》:“会当一举绝风尘,翠盖朱轩临上春。”有时单用一个“会”字,如孙光宪《北梦琐言》:“他日会杀此竖子!”即杜诗中亦往往有单用者,如“此生那老蜀,不死会归秦!”(《奉送严公入朝》)如果把“会当”解作“应当”,便欠准确,神气索然。
从这两句富有启发性和象征意义的诗中,可以看到诗人杜甫不怕困难、敢于攀登绝顶、俯视一切的雄心和气概。这正是杜甫能够成为一个伟大诗人的关键所在,也是一切有所作为的人们所不可缺少的。这就是为什么这两句诗千百年来一直为人们所传诵,而至今仍能引起我们强烈共鸣的原因。清代浦起龙认为杜诗“当以是为首”,并说“杜子心胸气魄,于斯可观。取为压卷,屹然作镇。”(《读杜心解》)也正是从这两句诗的象征意义着眼的。这和杜甫在政治上“自比稷与契”,在创作上“气劘屈贾垒,目短曹刘墙”,正是一致的。此诗被后人誉为“绝唱”,并刻石为碑,立在山麓。无疑,它将与泰山同垂不朽。 (萧涤非)
赏析二
一曲民族精神与个人抱负的颂歌——杜甫《望岳》诗赏析
这首《望岳》诗是唐代大诗人杜甫的名作。年轻的诗人科举不第后游历齐赵,见到了泰山,写下了这首大气磅礴而又含蕴无穷的诗歌。在此诗中,你见不到任何科举失败后的消极颓唐情绪,只感受到一种伟人般的气魄与情怀。
那么,这首诗最耐人寻味的东西是什么呢?
为理解这首诗所蕴含的情感内容,我们应首先对泰山的政治文化背景有个基本的了解。清人仇兆鳌《杜诗详注》云:“郑昂曰:王者升中告代必于此山,又是山为五岳之长,故曰岱宗。”古代某些帝王曾在这里举行过封禅大典,战国时齐鲁一些儒生以为泰山在五岳中最高,帝王应到泰山祭祀;所以在统治者的眼中,泰山是封建政权“与天无极”、“天禄永得”的一个象征(见《汉书·武帝纪》)。统治者的这种观念,自然会对当时社会造成广泛而深刻的影响。当然,巍巍泰岳,不仅会引起统治者永葆政权的联想与祈祷,而且也引发著国人一种崇高之感受和敬仰神往之情。“泰山岩巖,鲁邦所瞻”(《诗经·鲁颂·閟宫》)。“峨峨东岳高,秀极冲青天。”(谢道韫《登山》)。“岱宗秀维岳,崔崒刺云天”(谢灵运《泰山吟》)。“登高者以致九霄之上,爱景者欲在万人之先”(丁春泽《日观赋》)。从这些对泰山讴歌的诗赋中,我们不难体会到,泰山在国人心中唤起的,该是一种何等至高至美的境界的联想。作者在这首诗歌中,便将对民族崇高精神的礼赞和个人奋发的入世情感融为一体,歌颂了一种“泰山精神”。
如上所说,“岱宗”是五岳中古人认为最高的泰山的尊称,是“王者升中告代”之地;在民族意识中,已具有最高境界的象征意义。所以当诗人一开端就以“岱宗”二字呼唤,其情思之庄严凝重可想而知。一个虚字“夫”,就把如此庄严凝重的情思与至深至厚的自豪感,精妙传出;“如何”二字,更表明诗人此种至深之情只可意会而难以言传。
接下的“齐鲁青未了”句,历来为人们所叹赏。泰山位于齐之北,鲁之南,以齐鲁之广大,能见其青青之色,故而更觉泰山之高。这种写法,确实十分新颖。然而,它还能给读者更深远的联想:齐与鲁既曾为古国,则泰山屹立于此,由来久矣;悠悠古国与泰山苍翠之颜相依相存,竟无了时。这历史悠远的“齐鲁”之国,曾是登过泰山的文化巨人孔子传播文化之处,是中华文明的一个极为重要之基地,最能引起读者对其文化蕴味的亲切感受。杜甫笔下的泰山,不似谢灵运《泰山吟》的“崔崒刺云天”那样高不可攀,也不似李白的“举手弄清浅,误攀织女机”(《游泰山六首》之六)那样引起遗忘人世之感,而是扎根于大地,绵延于齐鲁,给人间带来无限青翠之生机。“齐鲁青未了”之警句,来源于诗人对民族历史文化的崇敬和他积极进取的人生态度。
第三句的“神秀”,实从“青未了”传神而来。泰山之超绝处,不仅在其高耸云霄,横亘万里,而且尤在其神秀之气。而此“神秀”,又是大自然(造化)格外赐予。在几分神秘的气氛中,泰山透露出永恒、超然的气质。这其间饱含着特定时代人们对泰山的敬畏、崇尚之意,也蕴含着本属于泰山之子的诗人无比自豪的感情。
“阴阳割昏晓”,是接写泰山之高。由于山势高峻,山之阴、阳两面竟判然分为一昏一晓之色。这一句紧承“造化”而来。正因为“造化”将其一切神灵之气赋予泰山,泰山亦以其奇绝之姿割断昏晓,参与造化。《庄子》云:“造化之所始,阴阳之所变。”三、四句,将“造化”与“阴阳”对偶而写,在有意无意之间造成天地间阴阳之气于泰山周围运作之势。古籍中对泰山常有“东岳之灵,造化氛氲,是生二仪”(北魏孝文帝《祭岱岳文》)或“东方万物,始交代处”(《五经通义》)的一类观念。可见杜甫是受了这类观念很深的影响的。
以上四句,作者以浩然沉着之笔,勾勒出一个包罗永珍、气韵超然的泰山;下四句更渐渗入了作者一己之亲切感受,诗人欲将自己远大浩茫之思与高奇苍莽的泰山合为一体了。
“荡胸生层云”,是承转的妙笔。此时作者虽未直接写泰山,却通过山中层出不穷、飘浮不定的云雾,写出泰山的深邃;而随山云层出而心胸激荡、思绪万千的诗人,其襟怀也正如吞云吐雾的泰山一样广大。一“荡”一“生”,由静至动,给肃穆的泰山再添生气,诗人的兴致也达到了一个小小的 。
“决眦入归鸟”,把诗人开阔博大的胸襟进一步展现开来。这是全诗意象较为细微的一句,却在飞鸟的高翔中,展示了泰山的无限广阔。疾然而飞的鸟儿,使诗歌的动感更加强烈,也鼓起了作者想象的翅膀。
无论是远望、近望还是细望,都不能尽望岳之情。泰山之独绝处,正在其居高临下、俯视群峰的气概。所以中国一位伟大的哲人登泰山以后,感到天下变小了:“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孟子·尽心篇》)而杜甫正是抱着登最高处的理想、创最辉煌业绩的心情来望岳的。
细品《望岳》诗,会深深感到在莽苍雄浑的自然景物中蕴藏着无穷的生机活力。这种生机活力,是属于一个既古老又年轻的文明古国的。“岱宗”的尊严,“齐鲁”的高古,“造化”、“阴阳”的博大浩渺,孔子登泰山之顶时胸怀的坦荡浩然,都是文明古国之活力与智慧的生动体现。而一位诗人,只有当他把自己的抱负理想融入具有无穷活力的民族博大精神中时,他的诗歌才能如祖国的山川河流一样长久。这首《望岳》诗正是属于杜甫自己,又属于民族的不朽诗篇。 (黎烈南)
赏析三
这首诗是现存杜诗中年代最早的一首,字里行间洋溢着青年杜甫那种蓬蓬勃勃的朝气。
首联两句,从远望角度写泰山高大雄伟的景象。开篇以问句领起,形成突兀的语势振起全篇。“夫如何”非常传神地抒发了诗人乍见泰山时的激动喜悦、惊叹揣摩之情。第二句则大笔挥洒出一片青翠山色,显示出泰山的高大雄伟。
颔联两句,从近望的角度写泰山神奇秀丽巍峨高大的形象。“钟神秀”写泰山的神奇秀丽;“割昏晓”写泰山的雄伟阔大。“钟”字使大自然染上了感 彩,传达出诗人对泰山的钟爱、赞美之情。“割”字用的新奇有力,仿佛“昏”和“晓”是泰山割开来的,写出了泰山的雄伟高峻的气势。这一联虚实结合,化静为动,使静止的山峰充满活力。
颈联两句,从凝望的角度来写泰山,通过动态的画面,极力表现出泰山的高大。这里用“鸟”这细物来烘托空廓辽远的大景,有点睛传神之妙。“归鸟”点明时至傍晚,但诗人还在望,如此入神,说明诗人爱岳。这一联以云和鸟烘托泰山的高大雄伟,并写出诗人长久望泰山的出神神态和内心汹涌的豪情,表现了诗人开阔的胸襟。
尾联两句,写诗人由仰望泰山而产生的登临“绝顶”的愿望。诗人通过想象的情景来衬托渲染眼前的情景。“凌”字表现登临泰山顶峰的决心和豪迈气概。“一览众山小”则写出了他想象中登上绝顶俯瞰群山的感受,极富诗意,劲拔有力。从这两句可以看出诗人杜甫不怕困难、敢于攀登绝顶、俯视万物的雄心壮志。(这是杜甫能够成为一个伟大诗人的关键所在,也是一切有所作为的人们所不可少的。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两句诗千百年来一直为人们所传诵、而至今仍能引起我们共鸣的原因。)
全诗以一“望”字为红线,情景交融。就距离而言,望是自远而近,就时间而言,望是自朝至暮,并由望岳而想象将来登岳远望之情景。在描写方法上,这首诗虚实相生,由景及情,由情及景,亦情亦景,情景交融。
赏析四
胸怀豪放 格调高昂——读杜甫诗《望岳》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荡胸生曾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杜甫写过三首咏岳的诗,分别咏颂东岳、南岳和西岳三座名山。这首《望岳》诗是诗人为咏颂东岳泰山而作的名篇之一。
这首五言古诗是杜甫诗集中最早的作品。写作此诗时,诗人才二十多岁。在作诗的前一年,杜甫曾参加进士考试而落第。他当时少年气盛,对社会和人世的阅历都还不深,所以这次落第并没有使他受到多大打击,他对自己的前途还是很有信心,抱有美妙的幻想。在落第的第二年(736年),他照旧开始了又一次壮游。“归帆拂天姥,中岁贡旧乡。气劘屈贾垒,目短曹刘墙。忤下考功第,独辞京尹堂。放荡齐赵间,裘马颇清狂。”(《壮游》)生动地反映了青年诗人在当时所具有的那种豪放的胸怀,激越的感情以及高尚的品格,而且还充满了浓厚的浪漫主义色彩。在《望岳》诗里,也同样表现了这种格调。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诗人用设问的句式,极其自然地引出泰山来;又以自答的方式,描绘出泰山巍峨的形象。所谓岱宗,又称岱山,就是泰山,因为它是五岳之首,故云岱宗。前人说“泰山之阳则鲁,其阴则齐”,“从齐到鲁,历二国其未了。”诗人紧紧抓住了一片青绿的特点,没有费多少笔墨,仅仅用“齐鲁青未了”五个字,就活灵活现地刻画出它那巍然耸立、青翠欲滴而又绵亘天外的浑茫外形来。诗论家对此曾给予了高度评价,说它“只五字,真雄盖一世”。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是诗人着意描绘出来的泰山灵奇秀美的恣态:这座奇形异状的高山,好像是为神灵所特意创造,把大自然所具备的一切神奇秀美都集中了起来;山峰直插云霄,遮断阳光,把山南山北分割成了明暗不同的两个天地——这边已是明朗的早晨,而那边还是昏黑的夜晚。诗人在这里所用的“钟”和“割”字,都是别具匠心的。前者是形容泰山凝聚了所有山峦应具的“神秀”,而后者则是形象地衬托出遮天蔽日、高峻峭拔的山峰。在诗人笔下,这座泰山真是既神奇,又雄伟!
接着,杜甫以“荡胸生曾云,决眦入归鸟”两句,进一步描写泰山的景色及其望岳的感受。因为这座山峰很高,云势积叠而起,诗人站在山麓仰望,仿佛感到云气荡其心胸,故抑郁之气荡涤殆尽,襟怀为之大开;由于相距甚远,所以尽量睁大眼睛,集中视线,盯着飞鸟,并循其行踪而极目远望。这两句并非完全写实,乃是诗人的假想。正如王嗣奭所说:“‘荡胸’句,状襟怀之浩荡。‘决眦’句,状眼界之空阔。公身在岳麓,而神游岳顶。”
最后,诗人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这种充满豪迈气概的诗句为全诗作结。既然诗人面对这座如图如画的神秀峰峦,仰望之中业已使人心胸舒展,神采飞扬,那么何不亲身登上这座山峰之颠,以饱览泰山的风光呢?诗人在这里表现出一种登山的渴望。“凌绝顶”,正反映了他的远大目光和豪迈气概。这个“凌”字用的极为贴切、传神,那种不畏艰险、勇往直前的登临决心,简直跃然纸上。这两句诗,杜甫用“孔子……登泰山而小天下”之意,不仅进一步赞美泰山的雄伟姿态,而且也是以此抒发自己勇于攀登,必将腾凌绝顶的壮志豪情。从这里可以十分清楚地了解到年轻诗人的坚强信心和自恃态度,这也是杜甫早期积极进取思想的自然流露。
这首诗是写景和抒情紧密结合在一起的。真正做到了以景寓情,情中有景,情随景移,情景交融。贯穿全诗始终的则是一个“望”字,由远而近,又从近至远,都是通过眼望而步步扩充套件和层层深入的。故前人认为:“望岳与登岳不同。登岳,即须细详岳麓中之奇特,巖伟岸,不可端倪。若望岳,则又不得若是,必须就其函盖体统处,写其挺出物表,有一语胜人千百之奇。”(见《杜诗言志》)因此,整首诗篇意境开阔,形象鲜明,格调高昂,气势磅礴,使人读过之后印象极深,韵味无穷,如临其境,不愧是杜甫诗集中的佳作。同时,泰山正因为是五岳之首,景色神奇,气象万千,所以历来为骚人墨客所赞颂。然而,历代咏颂泰山的诗篇都无法与这首《望岳》诗相比拟,所以仇兆鳌说:“少陵以前咏泰山者,有谢灵运、李白之诗。谢诗八句,上半古秀,而下却平浅。李诗六章,中有佳句,而意多重复。此诗劲遒峭刻,可以俯视两家矣。”又说:“此章,格似五律,但句中平仄未谐,盖古诗之对偶者。而气骨峥嵘,体势雄浑,能直驾齐梁以上。”这些评价当然是很高的,可也是中肯的。 ( 李 谊)
杜甫写的望岳是什么体载1《望岳》
(唐)杜甫 选自《杜少陵集详注》卷一 体裁:五言古诗
岱(dài)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荡胸生层云,决眦(zì)入归鸟。(“层”通“曾”(céng),此为通假字,现在多以“层”来写)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①。
①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表达了作者敢于攀登人生顶峰的伟大抱负。与王安石的“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和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有异曲同工之妙。直到近代才有诗人黄莽(山水悟道)在《清晨登悬剑山》中写出“登高方始远,天地纳于心。”之佳句。
2 《望岳》
(西岳华山)
西岳崚嶒竦处尊,诸峰罗立似儿孙。
安得仙人九节杖,拄到玉女洗头盆。
车箱入谷无归路,箭栝通天有一门。
稍待秋风凉冷后,高寻白帝问真源。
3《望岳》
(南岳衡山)
南岳配朱鸟,秩礼自百王。
歘(xū)吸领地灵 ,鸿洞半炎方。
邦家用祀典,在德非馨香。
巡守何寂寥,有虞今则亡。
洎吾隘世网, 行迈越潇湘。
渴日绝壁出,漾舟清光旁。
祝融五峰尊,峰峰次低昴。
紫盖独不朝, 争长嶫相望。
恭闻魏夫人,群仙夹翱翔。
有时五峰气,散风如飞霜。
牵迫限修途,未暇杖崇冈。
归来觊命驾,沐浴休玉堂。
三叹问府主, 曷以赞我皇。
牲璧忍衰俗,神其思降祥。
杜甫《望岳》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荡胸生曾云,决眦入归鸟。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B袁宏道
满井游记
袁宏道
燕 (yān) 地寒,花朝 (zhāo) 节后,余寒犹厉。冻风时作,作则飞砂走砾(lì)。 局促一室之内,欲出不得。每冒风驰行,未百步辄(zhé)返。
廿 (niàn)二日天稍和,偕数友出东直,至满井。高柳夹堤,土膏微润,一望空阔,若脱笼之鹄 (hú) 。于时冰皮始解,波色乍明,鳞浪层层,清澈见底,晶晶然如镜之新开而冷光之乍出于匣(xiá)也。山峦为晴雪所洗,娟然如拭,鲜妍明媚,如倩(qiàn)女之靧(huì)面而髻鬟(huán)之始掠也。柳条将舒未舒,柔梢披风。麦田浅鬣 (liè) 寸许。游人虽未盛,泉而茗者,罍(léi)而歌者,红装而蹇 (jiǎn) 者,亦时时有。风力虽尚劲 (jìng) ,然徒步则汗出浃 (jiā) 背。凡曝 (pù) 沙之鸟,呷(xiā)浪之鳞,悠然自得,毛羽鳞鬣 (liè) 之间皆有喜气。始知郊田之外未始无春,而城居者未之知也。
夫(fú)不能以游堕 (huī) 事,潇然于山石草木之间者,惟此官也。而此地适与余近,余之游将自此始,恶(wū)能无纪?己亥之二月也。
[编辑本段]作者资料
袁宏道(1568~1610)明代文学家,字中郎,又字无学,号石公,又号六休。荆州公安(今属湖北)人。"公安派"主帅,与其兄袁宗道、弟袁中道都有文学成就,被称为“公安三袁”。
袁宏道始终无意于仕途,万历二十年(1592)就中了进士,但他不愿做官,而去访师求学,游历山川。他曾辞去吴县县令,在苏杭一带游玩,写下了很多著名的游记,如《虎丘记》《初至西湖记》等。他生性酷爱自然山水,甚至不惜冒险登临。他曾说“恋躯惜命,何用游山?”“与其死于床,何若死于一片冷石也。”(《开先寺至黄岩寺观瀑记》)在登山临水中,他的思想得到了解放,个性得到了张扬,文学创作的激情也格外高涨。
明神宗万历二十六年(1598),袁宏道收到在京城任职的哥哥袁宗道的信,让他进京。他只好收敛起游山玩水的兴致,来到北京,被授予顺天府(治所在北京)教授。第二年,升为国子监助教。《满井游记》就写于这一年的春天。
袁宏道生于湖广公安(湖北公安)。北国的寒冷,多少阻住了他的游兴。文章的第一段,就写了这种欲游不能的苦恼。早春二月,乍暖还寒,这对北方人来说本不足为奇,但对一个在江南长大的人来说,却是不可忍受的。作者从理性上知道“燕地寒”,但“花朝节后,余寒犹厉”则是他亲身的感受和体验了。一个“余”字,一个“犹”字,两相映衬,把寒流不肯罢去的情状描述无遗。那么,其具体表现是什么呢?作者用了极其简练的语言来描绘:“冻风时作,作则飞沙走砾。”不说“寒风”“冷风”而说“冻风”,意在说明寒冷的程度,也表明作者对“燕地寒”的敏感。这样恶劣的天气,只好“局促一室之内,欲出不得”。从“每冒风驰行,未百步辄返”来看,作者不知做过多少次尝试,都无奈而归。
[编辑本段]写作背景
《满井游记》写于万历二十七年(1599年)作者于万历二十六年(1598)领钦命入京,作顺天教授,国子助教,事务很清闲,便于次年早春二月和几个朋友一起游览了京郊的满井这是北京东北一口古井,当时泉水喷涌,冬夏不竭井旁草丰藤青,渠水清流,亭台错落,作者心情愉悦,写下了这篇情意盎然的游记
[编辑本段]注释
选自《袁中郎集笺校》(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版)。袁宏道(1568~1610),自中郎,号石工,湖广公安(今湖北公安)人,明代文学家。满井,明清时期北京东北郊的一个游览地,因有一口枯井,“井高于地,泉高于井,四时不落”,所以叫满井。
燕(yān):河北北部地区,这里指北京一带。
花朝节(zhāo):传统节日名,在农历二月十二日(也有说是二月初或二月十五日)。相传着一天为白花生日。
作(zuò):作,起。
局促:拘束。
廿(niàn)二日:二十二日,承花朝节说,所以没有写月份。
和:暖和。
偕(xié):一同。
东直:北京东直门,在旧城东北角。满井在东直门北三四里。
土膏:肥沃的土壤。膏:肥沃。
若脱笼之鹄(hú):好像是从笼中飞出去的天鹅。
冰皮:冰层,指水面凝结的冰层犹如皮肤。
乍:乍,刚刚,开始。
鳞浪:像鱼鳞似的细波浪。
晶晶然:光亮的样子
新开:新打开。
匣(xiá):指镜匣
山峦为晴雪所洗:山峦被融化的雪水洗干净。为,被。晴雪:晴空之下的积雪。
娟然:美好的样子。
冷光乍出于匣也:乍,突然。匣,指镜匣。
倩女之靧(huì):美丽的少女洗了脸。靧,洗脸。
髻(jì)鬟(huán)之始掠:刚刚梳好髻鬟。鬟,梳成的环形发髻。掠,这里指梳理头发。
披风:在风中散开。披,开、分散。
麦田浅鬣(liè)寸许:意思是麦苗高一寸左右。鬣,兽颈上的长毛,这里形容不高的麦苗。
泉而茗者,罍(léi)而歌者,红装而蹇(jiǎn)者:汲泉水煮茶喝的,端着酒杯唱歌的,穿着艳装骑驴的。茗,茶。罍,酒杯。蹇,这里指 驴。泉、茗、罍、蹇都是名词作动词用。
浃(jiā):湿透。
曝(pù)沙之鸟:在沙滩上晒太阳的鸟。
呷(xiā)浪之鳞:浮到水面吸水的鱼。呷,吸,这里用其引申义。鳞,代鱼。
毛羽鳞鬣:泛指一切动物。毛,指狐兔兽类;羽,指飞禽;鳞,指鱼等水生动物;鬣,指马驴一类动物。
未始无春:未尝没有春天。这是对第一段“燕地寒”等语说的。
堕(huī)事:耽误公事。堕,通“隳”,毁坏、耽误。
潇然:形容无拘无束潇洒的样子。
此官:当时作者担任顺天府儒学教授,是个闲职。
恶(wū)能:怎能。
纪:通“记”,记述。
己亥:明万历二十七年(1599)。
[编辑本段]翻译
北京一带气候寒冷,过了花朝节,残留的寒意仍然很凛冽,冷风时常刮起,一刮冷风就扬起满天沙尘。(我)只好拘束在屋子里,想出去走走也不行。每次迎着风快步疾走出去,不到百步就转了回来。
二月二十二日那天,略微暖和些,我和几个朋友一块儿出了东直门,到了满井,高大的柳树成排的分立在堤的两旁,肥沃的土地有些湿润。放眼望去是一片开阔的景象,自己好像是从笼子里飞出来的天鹅(无比轻松)。在这时河上的冰开始融化,水波开始发出亮光,泛起一层一层鱼鳞似的波纹,水清澈极了,可以看到河底,光亮的样子,好像刚打开镜匣,冷光突然从匣子里闪射出来一样。山峦被融化的雪水洗过后,美丽的样子像是刚擦过一样,鲜妍明媚,好像美丽的少女洗了脸刚刚梳好髻鬟一样。柳条将要伸展却尚未伸展,柔嫩的梢头在风中散开,麦苗出土了,像短短的鬃毛,高一寸左右。游人还不算很多,但汲泉煮茶喝的,拿着酒杯唱歌的,身着艳装骑驴的,也时时可以见到。风力虽然还很猛,然而徒步行走就会有汗水流出湿透脊背。所有在沙滩上晒太阳的鸟儿,浮到水面上戏水的鱼,都是一副悠闲自在的情态,一切动物当中都充满了欢乐的气氛。(我这)才知道郊田外面未尝没有春天,只是住在城里的人不知道罢了 。
能够不因为游山玩水而耽误正事,潇洒地徜徉于山石草木之间,就只有我这种闲官。而满井这地方刚好离我的居所近,我游山玩水将从这个地方开始,又怎能没有记录的文章呢!明万历二十七年二月。
[编辑本段]课文研讨
一、整体感知
袁宏道始终无意于仕途,万历二十年(1592)就中了进士,但他不愿做官,而去访师求学,游历山川。他曾辞去吴县县令,在苏杭一带游玩,写下了很多著名的游记,如《虎丘记》《初至西湖记》等。他生性酷爱自然山水,甚至不惜冒险登临。他曾说“恋躯惜命,何用游山?”“与其死于床,何若死于一片冷石也。”(《开先寺至黄岩寺观瀑记》)在登山临水中,他的思想得到了解放,个性得到了张扬,文学创作的激情也格外高涨。
明神宗万历二十六年(1598),袁宏道收到在京城任职的哥哥袁宗道的信,让他进京。他只好收敛起游山玩水的兴致,来到北京,被授予顺天府(治所在北京)教授。第二年,升为国子监助教。本文就写于这一年的春天。
袁宏道生于江南(湖北公安)。北国的寒冷,多少阻住了他的游兴。文章的第一段,就写了这种欲游不能的苦恼。早春二月,乍暖还寒,这对北方人来说本不足为奇,但对一个在江南长大的人来说,却是不可忍受的。作者从理性上知道“燕地寒”,但“花朝节后,余寒犹厉”则是他亲身的感受和体验了。一个“余”字,一个“犹”字,两相映衬,把寒流不肯罢去的情状描述无遗。那么,其具体表现是什么呢?作者用了极其简练的语言来描绘:“冻风时作,作则飞沙走砾。”不说“寒风”“冷风”而说“冻风”,意在说明寒冷的程度,也表明作者对“燕地寒”的敏感。这样恶劣的天气,只好“局促一室之内,欲出不得”。从“每冒风驰行,未百步辄返”来看,作者不知做过多少次尝试,都无奈而归。
第二段是全文的主体部分,写郊游的所见所感。“欲出不得”的压抑并没有打消作者出游的念头,反而激发了他出游的热情。等待“天稍和”,作者就偕同“数友”,如脱笼之鸟,飞出城门,来到郊外。但见长堤高柳,大地回春,空旷辽远,一派生机。作者写景,主要写了水光山色,柳条麦田,以及游人的欢欣,鱼鸟的“悠然自得”。其中写水写山的部分是重点。作者先用白描的手法刻画,“波色乍明,鳞浪层层,清澈见底”,绘出初春水光;“娟然如拭,鲜妍明媚”画出春山之态。然后,分别用两个长句作喻,水如新开之镜,山如髻鬟始梳,新奇而生动。写柳条突出其“将舒未舒”的姿态,写麦田说其“浅鬣寸许”,都是典型的早春景致。写人虽寥寥数语,却颇为传神。“泉而茗者,而歌者,红装而蹇者”,将品茶、饮酒、骑驴观赏诸画面合为一组镜头,虽曰“未盛”,已是热闹非凡。更有晒太阳的鸟,吸水戏浪的鱼,它们的快乐不亚于游人,仿佛羽毛鳞鳍之间“皆有喜气”。最后作者总括一句:“始知郊田之外未始无春,而城居者未之知也。”这一句回应首段,是对自己冒寒出游的肯定,并对“城居者”困坐京城不知大好春光表示惋惜。
文章最后一段以议论作结,再次表明作者寄情山水的兴趣。“不能以游堕事”,这是对那些热衷仕途功名的官僚而言的。至于作者本人,本无意于在政治上进取。何况他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教官,当然可以“潇然于山石草木之间”。“惟此官也”,既是自嘲,也是自傲。“余之游将自此始,恶能无记?”这完全是柳宗元《始得西山宴游记》的口吻。但所不同的是,柳宗元果然一游再游,写出了《永州八记》;袁宏道也许再没有重游满井,因为第二年八月,他就告假回乡,过上了隐居的生活。以后虽又出仕,终非所愿,年仅四十二岁病逝。
二、问题研讨
1.郊田之外未始无春:一个孤独者的漫步。
“始知郊田之外未始无春,而城居者未之知也”一句,是本文的画龙点睛之笔。这句话看似为作者不经意之谈,是在为自己出城郊游找借口,实则大有深意。袁宏道25岁中进士,不受官,请假归家,又与兄宗道、弟中道遍游楚中,纵情山水,访师问学,可见他追求自由的天性。袁宏道的游记散文,也充满了疏放不羁的精神,是对大自然的热爱,是对官场的厌倦,是个性的张扬和抒发。他是一个漫步郊原的孤独者,“潇然于山石草木之间”,遗落世事,在与自然风物的对话中,感受自由的可贵。
2.白描的笔法。
作者写景,不堆砌词藻,而是用极为简练的笔法勾勒出来。如写水为“波色乍明,鳞浪层层,清澈见底”,写柳条为“将舒未舒,柔梢披风”。这种表现方法,没有夸张、渲染和烘托,而形象却鲜明如画。
3.拟人的写法。
作者写山,用倩女新妆作喻,写鱼鸟,说它们洋溢着喜气,都是用了拟人的写法。这种表现方法,可以增加景物的动感或“灵气”,同时也融入作者的主观情感。把景物拟人化,是袁宏道常用的写景方法。如他说苏州虎丘“如冶女艳妆”(《上方》),写杭州西湖为“山色如娥,花光如颊”(《初至西湖记》)。在《满井游记》中这种写法也很突出。
4.比喻的妙用。
比喻的表现方法虽然很常见,但袁宏道运用起来自有他的新奇之处。在这篇游记中,比喻大多是用来写景的,如上文分析过的写水写山的句子;但也有的是写人(自身)的,如形容自己出城游玩为“脱笼之鹄”。这些比喻都很恰当,因为是出自作者深切的体会和感受。
[编辑本段]练习说明
一、
这篇游记写初春景象,抓住了乍暖还寒、万物复苏的特点。如“柳条将舒未舒,柔梢披风”一句,写出了柳枝初展的神韵。熟读课文,试找出几处这样的景物描写,略加分析,想一想,作者在这样的描写中渗透了怎样的感情。
设题目的是让学生在熟读课文的基础上,体会本文写景的特点。
文中这样的景物描写还有几处,如“土膏微润”,写冬去春来大地解冻复苏的情景,简练而传神;“冰皮始解,波色乍明”,写天气转暖湖冰消融的情景,令人精神为之一振;“麦田浅鬣寸许”,写麦苗破土初芽的情景,准确而生动。作者在这样的描写中,无不渗透了对春回大地的喜悦之情,对自然界重新焕发生机的欣赏和赞美。
二、
本文在记叙描写中多处运用比喻,比如作者将初春旷野中的自己比作“脱笼之鹄”。你能从文中再找出几例吗?结合上下文体会其表达效果。
本题目的是让学生注意课文中比喻句的用法,体会其恰切生动的表达效果。
文中这样的比喻句还有几处,如“晶晶然如镜之新开而冷光之乍出于匣也”,以新开明镜比喻新绿水波,写出了水光的明丽,贴切而有新意;如“如倩女之靧面而髻鬟之始掠也”,以新妆倩女比喻被晴雪洗过的山峦,写出了春山的“鲜妍明媚”,生动而又传神;如“麦田浅鬣寸许”,以兽颈之毛比喻还没有长高的麦苗,简明而又形象。
三、
下列三组短语中的“之”字,有的表示修饰关系,可译成“的”;有的表示限定关系,可译成“以”;有的起舒缓语气的作用,可不译。试加以辨析,并说说这些用法现在是否还在用。
设题目的是让学生注意课文中助词“之”的用法,体会它在结构或语气上的作用,并作一些古今对比,加深印象。
一室之内郊田之外(表示限定关系,可译为“以”。这种用法现在的书面语中还常用,如“四海之内”“国门之外”。)
脱笼之鹄曝沙之鸟(表示修饰关系,可译为“的”。这种用法现在的书面语中也常用,尤其保留在成语中,如“惊弓之鸟”“一丘之貉”。以上两种,也都兼有舒缓语气的作用,但主要起结构作用。)
倩女之面髻鬟之始掠(起舒缓语气的作用,可不译。这种用法现在已不用。)
[编辑本段]教学建议
一、
学习本文,应重点引导学生把握作者个性化的写景抒情风格,并结合完成课后练习,体会本文白描和拟人手法的运用以及比喻句的表达效果。教学中,可以以提问的方式为主,辅之以必要的解说或订正。
二、
袁宏道的山水游记更注重对大自然的客观描写,也揭示出人们游山玩水的愉悦心情,这与唐宋时代的游记重寄托重理念的写法完全不同。可将本文与本单元前几篇课文作比较阅读,体会它们的不同特点。袁宏道的游记散文现存九十多篇,成就很大。有兴趣的同学可以找来选本作扩展阅读。
三、
组织一次春游,仿照本文的风格写一篇游记,要求语言简练,写出独特的感受。
[编辑本段]有关资料
一、公安派(胡小伟)
明代文学流派。代表人物为袁宗道(1560—1600)、袁宏道(1568—1610)、袁中道(1570—1623)三兄弟,因其籍贯为湖广公安(今属湖北),故世称“公安派”。其重要成员还有江盈科、陶望龄、黄辉、雷思霈等人。
公安派成员主要生活在万历时期。明代自弘治以来,文坛即为李梦阳、何景明为首的“前七子”及王世贞、李攀龙为首的“后七子”所把持。他们倡言“文必秦汉、诗必盛唐”,“大历以后书勿读”的复古论调,影响极大,以致“天下推李、何、王、李为四大家,无不争效其体”(《明史·李梦阳传》)。其间虽有归有光等“唐宋派”作家起而抗争,但不足以矫正其流弊。万历间李贽针锋相对提出“诗何必古选?文何必先秦?”和“文章不可得而时势先后论也”的观点,振聋发聩,他和焦、徐渭等实际上成为公安派的先导。
公安派的文学主张发端于袁宗道,袁宏道实为中坚,是实际上的***物,袁中道则进一步扩大了它的影响。公安派的文学主张主要是:
①反对承袭,主张通变。公安派诸人猛烈抨击前后七子的句拟字摹、食古不化倾向,他们对文坛“剽窃成风,众口一响”的现象提出尖锐的批评,袁宗道还一针见血地指出复古派的病源“不在模拟,而在无识”(《论文》)。他们主张文学应随时代而发展变化,“代有升降,而法不相沿,各极其变,各穷其趣”(袁宏道《叙小修诗》),“世道改变,文亦因之;今之不必摹古者,亦势也”(袁宏道《与江进之》)。不但文学内容,而且形式语言亦会有所变化而趋于通俗,这是因为“性情之发,无所不吐,其势必互异而趋俚,趋于俚又变矣”(袁中道《花雪赋引》)。因此,“古何必高?今何必卑?”他们进而主张:“信腔信口,皆成律度”,“古人之法顾安可概哉!”(袁宏道《雪涛阁集序》)冲破一切束缚创作的藩篱。
②独抒性灵,不拘格套。所谓“性灵”就是作家的个性表现和真情发露,接近于李贽的“童心说”。他们认为“出自性灵者为真诗”,而“性之所安,殆不可强,率性所行,是谓真人”(袁宏道《识张幼于箴铭后》),进而强调非从自己胸臆中流出,则不下笔。因此他们主张“真者精诚之至。不精不诚,不能动人”,应当“言人之所欲言,言人之所不能言,言人之所不敢言”(雷思霈《潇碧堂集序》),这就包含着对儒家传统温柔敦厚诗教的反抗。他们把创作过程解释为“灵窍于心,寓于境。境有所触,心能摄之;心欲所吐,腕能运之”,“以心摄境,以腕运心,则性灵无不毕达”(江盈科《敝箧集序》)。只要“天下之慧人才士,始知心灵无涯,搜之愈出,相与各呈其奇,而互穷其变,然后人人有一段真面目溢露于楮墨之间”(袁中道《中郎先生全集序》),就能实现文学的革新。
③推重民歌小说,提倡通俗文学。公安派重视从民间文学中汲取营养,袁宏道曾自叙以《打枣竿》等民歌时调为诗,使他“诗眼大开,诗肠大阔,诗集大饶”,认为当时闾里妇孺所唱的《擘破玉》《打枣竿》之类,是“无闻无识真人所作,故多真声”,又赞扬《水浒传》比《史记》更为奇变,相形之下便觉得“六经非至文,马迁失组练”(《听朱生说水浒传》)。这是和他们的文学发展观与创新论相联系的,对提高那一时期民间文学和通俗文学的社会地位有一定作用。
公安派在解放文体上颇有功绩,“一扫王、李云雾”(《公安县志·袁中郎传》),游记、尺牍、小品也很有特色,或秀逸清新,或活泼诙谐,自成一家。但他们在现实生活中消极避世,多描写身边琐事或自然景物,缺乏深厚的社会内容,因而创作题材愈来愈狭窄。其仿效者则“冲口而出,不复检点”,“为俚语,为纤巧,为莽荡”,以至“狂瞽交扇,鄙俚大行”(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后人评论公安派文学主张的理论意义超过他们的创作实践,是为公允之论。
(选自《中国大百科全书·中国文学》,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86年版)
二、健若没石之羽,秀若出水之花——读袁宏道《满井游记》(马瑞芳)
袁宏道(1568—1610)是明代公安派代表人物。针对前后七子“文必秦汉,诗必盛唐”,字摹句拟,制造赝鼎伪觚的风气,他大声疾呼:创作要充分发挥自己个性,不要从人脚跟,要“独抒性灵,不拘格套,非从自己胸臆中流出,不肯下笔”。(《小修诗序》)他把死学古人的做法斥之为“粪里嚼渣”“顺口接屁”“一个八寸三分帽子人人戴得”(《与张幼宇书》)。他强调文学要“真”,要有真知灼见、真情实感,要从“假人假言”,也就是从“文以载道”的封建文学观中解放出来。这种尊重个性、要求解放,反对传统的文学主张,使他的创作充满着由儒、道、禅混合的自由放纵思想。袁宏道一生创作了大量山水游记,在他笔下,秀色可餐的吴越山水,堤柳万株的柳浪湖泊,风清气爽的真州,春色宜人的京兆,皆着笔不多而宛然如画。这些山水游记信笔直抒,不择笔墨。写景独具慧眼,物我交融,怡情悦性。语言清新流利,俊美潇洒,如行云流水般舒徐自如。《满井游记》可算其代表作,我们试对此文作一粗浅分析。
燕地寒,花朝节后,余寒犹厉。冻风时作,作则飞砂走砾,局促一室之内,欲出不得。每冒风驰行,未百步辄返。
名为“游记”,下笔不写游,而写不得游,宕开一笔,背面傅粉。以“出不得”,引起人们对出游的关注。
廿二日天稍和,偕数友出东直,至满井。
笔锋一转,进入游记实写。交代了时间:廿二日,地点:满井。满井系北京东北郊的地名,据《帝京景物略》记载:“该地有一古井,……并高于地,泉高于井,四时不落。”
简捷而准确地点明游记的时间地点后,作者便由远及近,由面及点,层次分明地记游:
高柳夹堤,土膏微润,一望空阔,若脱笼之鹄。
这是满井鸟瞰。只用十二个字,就凝练、洒脱、富于感情色彩地把春景勾勒出来。即景生情,初睹春光的作者感到自己像笼子中飞出来的天鹅。寥寥数语,完成了面的描绘,即移步换形,以细腻而充满诗情的笔调,东鳞西爪地点染满井的秀丽风光:
于时冰皮始解,波色乍明,鳞浪层层,清澈见底,晶晶然如镜之新开而冷光之乍出于匣也;山峦为晴雪所洗,娟然如拭,鲜妍明媚,如倩女之面而髻鬟之始掠也;柳条将舒未舒,柔梢披风,麦田浅鬣寸许。
始写水;继写山;后写田野。三组优美的特写镜头,勾魂摄魄地凸现了早春二月独有的特点。作者一方面通过对自然景色的真切观察,抓住了最能体现早春生机盎然特点的景物:河面浮冰刚刚溶化;山峦积雪刚刚消融;柳条鹅黄初染,麦苗冬眠初醒。另一方面,借助于遣词用字的高度技巧,突出这些景物的个性,加重早春色彩。“冰皮始解”,一个“始”字,使时间性更加鲜明,柳条将舒未舒也是早春的特点,不会是暮春的景物。这些特征性景物组成一幅层冰解冻、波光粼粼,山川氤氲,田野生机勃勃的图画,给人以高度谐和的美的享受。作者意犹未尽,更给这些景物一些生动、贴切的比喻,使之可感、可触、可信:一池春水清亮得如同新开之境、出匣宝剑;座座青山秀丽得好像晨妆少女。正写侧写并用,辞采藻饰渲染,“如剥蕉心,愈剥愈出”,明媚秀丽的满井如在目前。
唐朝张彦远《论画体》说:“夫画物特忌形貌采章,历历具足,甚谨甚细而外露巧密。所以不患不了,而患于了;既知其了,亦何必了。”袁宏道的《满井游记》便符合这种艺术辩证法。他不是把满井春景纤毫毕露地一一罗列,而是攫取最具典型性的事物,“以少总多,情貌无遗”(刘勰语)。只用山、水、田野三个点,与“一望空阔”的面结合,便尽形尽致地写活了初春的满井。
良辰美景,令作者如“脱笼之鹄”。
随后,作者写出了移情入景的神来之笔:
凡曝沙之鸟,呷浪之鳞,悠然自得,毛羽鳞鬣之间皆有喜气。
真是珠排字字圆!袁宏道的山水游记善于把人的感情与景物水乳交融,此文则采用了心境物化的手段,把无形的情思化为有形的景物,这就是黑格尔讲的:“人把他的环境人化了。”“人把他的心灵的定性纳入自然物里。”(《美学》)清代江《彦冲画柳燕》诗说的:“柳叶西出叶向东,此非画柳实画风。风本无质不上纸,巧借柳枝相形容。”(《服堂诗录》)以有形状无形,曲径通幽。《满井游记》中“毛羽鳞鬣”的“喜气”,曲折、巧妙而韵味十足地表达了作者对春景的欣慕喜悦之情。这也是一种夸饰手法。王充《论衡·感虚》说:“瓠艺鼓瑟,渊鱼出听;师旷鼓琴,六马仰秣。”以生物的反映极写音乐的魅力;“曝沙之鸟,呷浪之鳞”的喜气,更显出春光的和煦。有“树犹如此,人何以堪”的意味。
古代散文家常有意无意地在文章中塑造自己的形象,散文如折光镜,映出作者,映出时代。袁宏道清新俊逸的山水游记恰如他任性而发、狂放不羁的为人。他把做官看作是“猢狲入笼中”,“世人莫道乌纱好,君独垂头思丰草。”(《述内》)《满井游记》是他晚年之作,写于万历二十七年(1599),其时,他在礼部作官,虽然官务清闲,不像当吴中县令时“苦瘦苦忙”“进退狼狈”,但污浊的官场仍使他尝尽百暖百寒、乍阴乍阳的人间恶趣。春在溪头芥菜花,当他偶见嫩柳迎风、鱼翔浅底的青山绿水时,他仿佛恍然大悟:人间不是没有春光,人
本文2023-08-06 23:25:44发表“古籍资讯”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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