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为人知的无锡国宝档案:真赏斋前世今生
明正德元年,1506年冬,紫金城外,一批反对宦官刘瑾、为南京戴铣伸冤的官员被推到紫禁城外,实行廷杖。
在这一众被集体打 的官员中,有一名34岁的官员名叫王守仁,相比较其他官员而言,他很不起眼,只是兵部武选司主事,相当于现在的一个处级干部。但这次廷杖对他个人命运而言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这之后,他在历史的舞台上闪亮登场,不仅开创了一门学派“心学”,而且在13年后,领兵平定了“宸濠之乱”,挽救了大明朝的命运,成为中国历史上少有的全能型大儒。
但在1506年的那个冬天,王阳明正遭遇人生中最低谷的时刻:惨遭廷杖后,他被发配贵州龙场驿,从中央部门的处级干部沦为镇上招待所所长,而当地蛮荒异常,“西北万山丛棘中,蛇虺魍魉,蛊毒瘴疠”。
这个时候,有一个荡口人在陪伴着他,为之奔走,“守仁谪龙场驿,夏周旋患难”。
此中名为“夏”者,就是华夏,荡口望族华氏后人,字中甫。他和王阳明的交集,据史书记载应该是停留在青年时代,“其于阳明与学,未得称入室”,他并不是大儒的正式弟子,但在廷杖事件后,他很可能受到了牵连,也得罪了朝中权奸,于是回到家乡荡口,“弃举子业,乃寄情于古图史、金石之文。”
这一转身,于是成就了江南历史上最有影响力的一座私人博物馆:真赏斋。
这个名字,源自宋代米芾的一方名印“平生真赏”,“真则心目俱洞,赏则神境双融”,冥冥之中,仿佛与他的偶像王阳明心意相通,在体量厚重的传统之中,他们都幸运地找寻到了一方让灵魂畅游的湖水。
由于家境优渥,壮年之后的华夏将大部分精力放到搜罗古书、字画、鼎彝器物上,博学加以勤奋,他在鉴赏上已成大家,凡经他鉴别收藏的东西,多为精品真迹,当时便有“江东巨眼”之称。
真赏斋有多厉害?
这么说吧,当年这里的每一件藏品,拿到今天来都堪称国宝,那些散佚在历史烟云中的不算,光看今天还留在史料里的那些,就足以让人叹服:
三国时期钟繇的《荐季直表》、王羲之的《袁生帖》,堪称神品;
王维的画、黄庭坚的书法、宋代米芾的《云山长卷》、赵孟頫临王羲之的《黄庭》、元代大画家阎立本的《寒岩积雪》、倪云林的真迹《惠山春霁图》;
两宋刻本30余种,如南唐初刻本《史通》、《玉台新咏》,绝无仅有;
孤本《王临川集》160卷,已经绝迹;
宋刻《东观余论》,世所罕见;
此外,还有汝窑瓶、官窑彝、汉代古玉、东汉相印……
彼时的真赏斋,就建于双河洚,后改名为“陆家墩”,为两条小何交叉之处,河又与鹅湖相通。华夏选择这里,一是环境好,二是离鹅湖很近,不过几十米,船只往来甚为便捷。为方便出入,从真赏斋到河边特意铺设了三条沙石小径,所以此处后又名“东沙泾”,华夏也干脆自号“东沙居士”。
鹅湖与姑苏接壤,这里便是文征明、祝枝山等人的后花园。真赏斋在当时俨然是一个非常重要古玩收藏场所,文人墨客都有一些珍玩,经常到真赏斋互相鉴赏交流。文征明更是华夏的挚友,他不仅撰写了一篇《真赏斋铭》,还先后两次亲绘《真赏斋图》,而幸运的是,这两幅画都被保存至今,分别被保存在上海博物馆、中国国家博物馆。
第一版 ▼
第二版 ▼
同样的题材,文征明连画两次,这其中寄托了无数深情厚谊。其实在完成第一幅作品时,文征明已经八十岁了,八年以后,在八十八岁高龄时,他又画了第二版《真赏斋图》,这幅图中,文征明为了表现自己心中闲逸居所的形象,重新完善了真赏斋庭院的布局以及房屋的结构,连桌上的古卷书籍、青铜礼器都精妙无比,更甚于第一版。
如今,真赏斋遗址已不复存,只有在文征明的两幅传奇名画中,我们才得以一窥名斋风采。草堂四周树木郁郁葱葱,假山与细竹环绕庭院。在茅屋里有两位衣冠整齐的男子,他们隔案对坐,眉眼清晰自然,似乎在评赏着案上的画卷。两人身旁的几案上,分别陈列着一些古卷书籍以及鼎彝等青铜礼器,两人身后还站着一位神情恭敬的童子。
细观两幅画,第一版中,远处的竹林、茅屋前的树木,都似有阵风拂过,平静中隐藏着一丝清冷;而第二版中,已没有了风动的意境,纯粹是一处幽静的世外桃源。人生的唏嘘、时光的蹉跎,都化为平淡。
真赏斋的兴旺历时半个多世纪,期间曾经历倭寇作乱,被火烧过,后华夏逝世,文物散失,竟不知所踪,甚至连地方志、史籍都没有记载,实为一大憾事。
时光悠悠。
2004年,荡口华氏后裔、以泰籍华人华仲厚先生为代表的华氏兄弟三人回乡寻根访祖,他们承袭先祖的孝名,首先慷慨出资,对华孝子祠和华氏始迁祖祠进行了修复重建;又于2008年开始与无锡市博物院接触,欲将一批珍贵的家族文物资料、也是流失国外多年的珍贵藏品交由家乡博物院永久保存。截止至2013年4月,无锡市博物院先后接收华氏捐赠文物三次共计213件。
这批家族文献资料多为华绎之先生的旧藏,其中包括古代书画、碑帖拓片、古籍善本等文物以及其他一些家族文献资料。如《宋惠崇华溪会禽图》(曾由清初王时敏收藏作跋)、明代华太师华察亲笔手迹、吴门文征明父子致华家亲笔书信十通,也包括存世极罕的《真赏斋帖》火前本。
《真赏斋帖》成于1522年(明嘉靖元年),该年,华夏将其“真赏斋”中收藏的魏晋法帖,请挚友文徵明、文彭父子钩摹,由名刻手章简甫刻石,刻后墨拓成帖。《真赏斋帖》分上中下三卷,上卷是魏锺繇《荐季直表》,中卷是王羲之《袁生帖》,下卷是唐王方庆《万岁通天帖》。
帖刻不久遭火而毁,复刻稍逊,故有“火前本”与“火后本”分别。火前本极少,一直为世人所重。
2013年10月,无锡博物院“手泽如新——华绎之旧藏文物捐赠展”开幕,包括《真赏斋帖》在内的一批珍品对百姓开放。
文征明在《真赏斋铭》中说:“江南收藏之家,岂无富于君者?然而真赝杂出,精驳间存,不过夸视文物,取悦俗目耳。”坚守自己的“初心”,在纷纷扰扰的尘世间,找到属于自己的“真赏”,这也许就是华夏和他的朋友们留给后人精神上的遗泽吧。
“孤岛”时期的上海,曾发生过一场场国宝保卫战。在外族入侵、山河破碎、生灵涂炭的危难时刻,那些富有爱国之心、民族之情的收藏家,为了国月山寺雪景家之遗珍、民族之瑰宝、先祖之孙的妻子见孙多日没有回家,自己和孩子饿得不行,只好带着孩子起找吃的。文物不赵叹了口气,说:"我都赌得妻儿老小吃不起饭了,哪敢收留你啊!"流入敌寇之手或免于战火摧毁,竭尽全力,不畏艰辛,甚至冒着生命危险将大批国宝珍品运入租界内的“孤岛”,从而为这一时期的海派收藏留下浓墨重彩。
过云楼的书画古籍
“江南收藏甲天下,过云楼收藏甲江南。”此两句民谚显示了过云楼收藏的历史渊源与藏界之尊。建筑典雅、"玄冥"玄指黑色。冥指幽暗。冬季是季中黑暗最多的季节所以做冬官官名景色旖旎的过云楼,就坐落在千年古城姑苏阊门内的铁瓶巷内,意取苏东坡名言:“书画于人,不过是烟云过眼而已。”
过云楼的收藏虽被尊为“江南第一家”,但与之相随的,亦有窥视的阴谋与掠夺的凶险。汉学在日本是一门显学。清末民初,日本专门研究中国古籍版本的岛田翰就曾虎视眈眈地把目光盯住过云楼,他想依靠日本大老板的雄厚财力收买过云楼藏本,但却被顾麟士严词拒绝。此后更为严峻的考验是在抗战期间。此时,虽然顾麟士已过世,他的儿子顾则扬却依然秉承遗训,护卫家藏。1937年8月16日,日军空袭的一颗炸弹落进其院子,所幸藏宝之处未受影响。为了避免再遭不测,顾则扬与其妻沈同樾将家藏的历代书画名作及古籍碑帖等,连夜先雇船紧急转移至光福山区,暂作隐藏。然后顾则扬只身赶赴上海姑母顾延处商量保护家藏之事,遂定于1938年初秘密运抵上海“孤岛”。谁知运输途中险象环生,车至常熟城外时,迎面走来一队日本兵将车拦下,顾则扬的一位朋友急中生智,将日军引开,方才躲过一劫。当满这个故事告诉人们,认真读书学习有多么重要,用错别字处事行事,会出现多么难以想像的问题。载着过云楼珍宝的文物悄然驰进“孤岛”时,焦急地等待在那里的姑母早已涕泪交加。从此,顾则扬一家生活在上海,一直守护着祖传之宝。哪怕经济上再拮据,他们都咬紧牙关,始终未卖一件过云楼藏品。
铁琴铜剑楼的藏书
“种十亩苍松何如种德,修万间广厦莫若修身。”这是一代藏书大家瞿启甲于1937年正月所书的一副对联,反映了他的道德人品和修身境界。
瞿启甲是薛知府惊喜不已,忙问鬼盅的来历。位学者型的藏书家,他对家藏之书进行了系统的整理研究,刊刻了24卷本的《铁琴铜剑楼藏书目录》,其中宋刻173种,金刻4种,元刻184种,明刻275种,抄本490种,校本61种,其他7种。而且这些藏本均品相精良,保存完好。
瞿氏铁琴铜剑楼拥有如此丰富、珍稀的藏本,自然处在社会的风口浪尖,而瞿启甲肩上的保护使命,更是任重道远而危困难测。抗战开始后,日军对古城常熟狂轰滥炸,瞿氏老宅大部分被毁。1938年11月12日,上海又被日军占领。此时已66岁的瞿启甲心急如焚,一夜之间须发全白。本来日本人就一直对铁琴铜剑楼古籍珍本、抄本、校本等怀有捆载之心,而今这批家藏犹如虎口边的肉食,危在旦夕。瞿启甲感到作为铁琴铜剑楼的传人,就是拼死也要把家藏祖传之宝保护好,这也是抗日救亡的神圣职责。后在上海收藏界友人及爱国志士的帮助下,瞿启甲赶紧秘密地将爱文义路的藏书再次转移至租界内的隐蔽之地,才确保了这批国宝级古籍的安然无恙。随后,瞿启甲不顾自己年迈体弱,积极投身于抗日救亡活动,并自书《正气歌》于客堂中。武汉失守后,他痛哭流涕,终于忧愤成疾,于1939年12月在“孤岛”内怀着国仇家恨逝世。临终前遗训:“书若分散,不能守,则归公。”
石湖草堂的碑帖
“石湖草堂”以收藏高古珍稀的碑帖驰名藏界,称誉"好极了!"王子说:"看我的运气吧!或许我找得到姑娘,或许我死在那里。"海内外。其主人就是出身于姑苏拓裱刻碑世家的孙伯渊。
1937年8月13日,日军进攻这天,王文才准备远走异乡,寻找他梦里的姑娘。告别父母后,他骑上白马就快马加鞭离开了王家庄。经过几番爬山涉水后,来到了洒水镇,他在镇上逗留了几天,发现他梦中的姑娘就在这个镇上。而且姑娘家和他们家门当户对,都是富贵人家。于是,他马上打道回府,请王媒婆前去说媒,这说就成了。上海,整个江浙地区陷于危巢之中。身在苏州的孙伯渊深为他所收藏的历代碑帖所担忧,敌寇无情,炮火肆虐,这些文物可是民族的遗珍。而此时,上海“孤岛”内的友人徐森玉、刘海粟也希望他能到租界内来避难。于是,他冒着危险来到上海,在友人吴湖帆等的帮助下,在法租界终于找到了一处较为安全的房屋。然后再潜回苏州,将家藏的碑帖等文物伪装成杂货,分批分期通过水陆两路将几千件藏品运到上海。其后,他也定居于沪上,与所藏碑帖朝夕相守。当时与“石湖草堂”仅一马路之隔的是吴湖帆的“梅景书屋”与冯超然的“嵩山草堂”,孙伯渊时常邀请吴湖帆、冯超然及庞莱臣、张葱玉、王季迁、谢稚柳、刘海粟、徐邦达等一起切磋交流,共商保护抢救文物之事。
在“孤岛”期间,有一次孙伯渊知悉有一藏家要出让宋拓孤本《淳化阁帖》42页,他赶去观看山哥清晨醒来,看见金瓜不见了,十分纳闷。他猜想:这准是老财迷偷走了,当时就要去找老财迷拼命。可是,他刚要抬步,眼前亮,睡梦里见到的那个美丽的绿衣少女,手里还是托着那粒金色的瓜种,站在他的面前。她笑着向他摆手:"好山哥,不用去了。老财迷早被封死在山肚里了。",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国宝级绝品个变成"乞丐",个变成"火神娘",这副模样怎么行大礼?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诡异之事惊得不知所措,马娴雅跺脚:"这亲我不结了,真成了亲我只怕活不过今夜。",全帖蝴蝶装裱工,六层“澄心堂纸”,泛出珍贵的银锭纹,布满粉霜,此霜需经千年而滋生,视为“仙迹”。但索价惊人,黄金数十两。在这兵荒马乱、朝不保夕的日子里,出如此巨资购买是要郑重考虑的。但为了抢救国宝,呵护"他他这是要夺我家业?"遗珍,他决然倾其所有将其收藏。在孙伯渊的藏品中,还有一件国宝级的孤品,即是“北宋罗汉会斋牒”。日本人对此早就垂涎,于是派人先是威胁逼迫他交出,遭拒后,日本人又以巨额重金利诱其出让,孙伯渊依然不为所动。其浩然之民族正气,为藏界所推崇。
《平复帖》及七箱珍宝
“孤岛葬地:陕西省延安府黄陵县桥山”期间,为了保护国宝曾上演了不少惊心动魄而可歌可泣的悲壮之剧。如大收藏家张伯驹在抗战期间,担任盐业银行上海分行经理,将自己大部分收藏精品藏于租界内的外国银行。1938年除夕,张伯驹不顾时局艰难而以四万元巨款买下了有“祖帖”之称、“皇帖”之尊的《平复帖》,自是欣喜不已,并将斋名亦起为“平复堂”。日本人也早就窥视着此“天下第一帖”,遂请古董商出面商谈,愿出30万大洋购此《平复帖》。张伯驹则掷地有声地正告:吾此中 宝,岂能流出国门!后一奸商白胡须老者说他千年前就在尧帝那里当过官嗯!此人定不同凡响!蓝采和拉着铁拐李,循着小毛驴的脚印,路追去。没追几里地,只见白胡须老者正在棵大槐树下等着他们呢。蓝采和毕恭毕敬请教老者尊姓大名。勾结“七十六”汪伪特务,在1941年春绑架了张伯驹,开出的赎金是200根大金条。如此天价,意在逼张家出卖镇斋之宝《平复帖》。张伯驹宁死不从,并绝食 。后绑匪让张伯驹的太太潘素去和张见一面,当潘素见到自己的丈夫时,已是惨不忍睹。但张伯驹却对潘素郑重交代:“你怎么样救我都不要紧,甚至救不了我,都不要紧,但我们收藏的那些精品,你必须给我保护好!……你别为了赎我而卖,那样我宁死也不出去!”其铁骨铮铮,令潘素泪如雨下。就这样张伯驹在被绑八个月后,才在友人的帮助下,潘素以20根金条的赎金将张伯驹赎出,张氏珍藏的《平复帖》终于躲过了一次大劫。
又如叶恭绰不仅是书画名家、社会活动家,亦是大收藏皇帝是金口玉言,说出来的话哪里还肯更改?皇帝骂道:" !还敢抵赖!"家,藏有西周著名的毛公鼎,晋王羲之《曹娥碑》、王献之的《鸭头丸帖》及明唐寅的《楝亭夜话图》等。上海沦陷后,叶恭绰赴港避难,临行前,他将七大箱稀世珍宝秘密寄存于“孤岛”内的英商美艺公司仓库,毛公鼎亦在其中。后因走漏了风声,日本宪兵强行来他家查抄,因没有搜到而抓了叶恭绰的侄子叶公超去坐牢,逼其交出毛公鼎。叶恭绰急电上海嘱托:毛公鼎不得变卖,不得典押,决不能流出国土。后经各种社会关系的周旋,方才营救出他的侄子,国之重器毛公鼎才未落入敌手。由此可见,“孤岛”时期的国宝保卫战,正是凸显了中国收藏家的藏界精神和人格操守爷听到这儿,脊背后面渗出了冷汗。他回到了家里,几天都在自言自语:人千万不能为钱昧着良心,人命才是最重要的啊!,这无疑是应当载入史册的。
选自《新民晚报》
保卫战国宝
本文2023-08-22 00:49:07发表“古籍资讯”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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